莫尔和阿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塞恩正在晃着尾巴,和乔翊贴在一起说话,塞恩察觉到了阿行回来,立刻飞快起身,朝着塞森睡觉的石头跑去,动作娴熟的程度,一看就没少干这件事情。
但阿行也只是冷冷看了眼,然后叼着小野牛放在了乔翊的面前,安安静静趴在了乔翊的身边。
“乔翊,吃东西。”阿行将野牛往乔翊的面前推,它道:“我不惹你生气了。”
“我自己会去抓,不用你给我的,这个之前我也跟你说过了。”乔翊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其实乔翊平时说话就很平静,话也很少,但阿行清楚地知道乔翊还在生气中,它的尾巴轻轻蜷缩着,伸出舌头去舔着乔翊的爪子和身体,乔翊并未拒绝,也没有动。
阿行舔了一会儿之后,有些沮丧道:“乔翊,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了,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乔翊叹了口气,他道:“昨晚我跟你说的,都白说了。”
“没有白说,我知道的,我记得的。”阿行生怕乔翊会更加生气,它连忙道:“我不应该弄伤自己,不应该撒谎,不应该隐瞒小崽子的行踪……但是我喜欢你,我不是因为嫉妒小崽子,我真的是因为不想你难过,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知道我做错了。”
它的大爪子似乎想要蹭一蹭乔翊,但后来又放了下来,只是蹭着对方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你会改……你选择性听取这件事情,会改吗?阿行,我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明白什么是放生,什么是抛弃?你连麻醉都懂了是什么意思,不会不明白什么是放生吧?”乔翊嗤笑了一声:“是我蠢,居然真的以为你不明白。”
阿行伸出舌头舔了舔獠牙,它金色的狮瞳紧盯着乔翊,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然后凑过去蹭着道:“我明白麻醉的意思,但我的确不懂什么是放生,我所看到的是你把我抱起来,放下去,你扒开了我的爪子,我在叫你,但是你看着我,你不要我。”
“你还是坚持是我不要你,对吗?”乔翊平静地问道。
阿行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语气不对了,它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阿行,你是一头很出色的狮子,你的鬃毛,你的利爪,你的獠牙,你的战斗力,在这个草原都是佼佼者,我之前不懂捕猎,不知道怎么才能快速停住奔跑,但是你教会了我这些。”乔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他道:“我愿意听你的话,去学会这些东西,愿意去接受你属于雄狮天性里侵略性极强,占有欲极强的那部分,但是你能不能试图努力去理解一下我的话?”
阿行甩了甩狮鬃,然后看着乔翊,它没有说话,似乎等着乔翊继续说。
“我不奢求你能明白什么是汽车,房子,游戏,电脑……这些对于现在你和我而言,太虚无缥缈,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什么是动物园,什么是救助组织,什么是救助者,什么是纪录片,什么是摄影机。”乔翊轻笑了一声,他无奈长叹了一口气:“我就想你知道,什么是放生,什么是信任,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没有抛弃你,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我还没教会你什么是信任,你就先学会撒谎了。”乔翊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觉得哪里都是问题,但面对这些,又十分无力,他不知道狮子到底懂得什么,到底懂得多少,甚至不知道今天这番话,阿行能听懂多少。
应该说,阿行、莫尔、塞森、塞恩……包括北部狮群,所有的狮子,它们永远都是狮子,它们不会是人,它们懂得的捕猎技巧很多很多,远远胜过了乔翊,但是除去捕猎之外,乔翊知道的,远胜于它们。
“如果一开始我就能听得懂你说话,也许我会教好你的,我不知道在我救助你的期间里,我是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做的不对,造成了你成为了这样的性格……这是我的问题。”乔翊低声道:“但是我现在即使想要改,也改不过来,你已经四岁了,是个大狮子,你的獠牙可以轻而易举穿透我的喉咙,肚子,杀掉我,事实上,在此之前你也差点这么做了。”
阿行已经开始局促不安地用爪子刨地了。
“阿行,如果你一直学不会信任我,那么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只发生一次,我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原谅你。”乔翊看着面前这头大狮子,金鬃雄狮是真的很好看,阳光下金色的鬃毛显得威风凛凛,它獠牙上还沾着猎物的鲜血,显得十分狰狞,一双狮瞳盯着乔翊,充满了困惑和小心翼翼。
“乔翊,我知道错了。”阿行说道。
“你除了这句,你还会别的吗?”乔翊看着阿行,他目光充满了审视,片刻后才道:“你不相信我,我现在也不想相信你了,阿行,我发现对于你,一定要一把刀砍在你的身上了,你才会知道痛是不是?只有一个教训让你忘不了,你才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不对?就像你告诉我的,只有和猎物搏斗,追击,只有通过不断地受伤,才会明白什么真正的捕猎技巧……感同身受,才会记得清楚。”
这一天对于阿行而言是十分困惑的,至少乔翊说的十句话里面,它最多只能听懂三句,其他七句话宛如天文,压根儿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是乔翊这番话不仅仅是给阿行听得,也是告诉自己的。
傍晚时刻,莫尔和阿行准备狩猎一头野牛,这头是成年野牛,看上去非常强壮,其实阿行和莫尔的预判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它们错估了旁边的野牛居然也冲了过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莫尔追在后面被野牛甩到了旁边,但阿行一口咬在野牛脖颈上的,它不能松口,一旦松开,就会被其他野牛踩踏,到时候就会更加麻烦了。
即便这样,最后它将野牛咬死的时候,也被野牛踩伤了,它趴在地上,松开了咬着野牛的獠牙,然后侧躺着剧烈喘息,莫尔走了过来,它凑过去试图看一下阿行的伤口,伤口倒是不大,只是前肢有些受伤,看上去并不明显。
“怎么样?”莫尔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阿行趴在了地上,它舔了舔自己前爪的伤口,然后又低头试图舔舔侧腹,但是舔不到,只好趴在地上道:“等会再回去……我走不动。”
起先莫尔以为它只是累了,但是阿行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莫尔上前蹭了蹭它道:“怎么回事?伤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