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和童乐心鼻尖相碰,过去的很多个晚上,他就是像这样扣着童乐心的腰,教他跳华尔兹,因为时不时会被童乐心踩到脚,干脆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脚背上。
他乡的冰凉月光下,他无数次想象着,童乐心穿上他亲手做的裙子,填满他空荡荡的怀抱。
“我给你做了很多裙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下次带来给你试一试好不好?”杭远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在怕童乐心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心心,你还和以前一样高,一样瘦,尺码应该正合适……”
然而童乐心还是打断了他,“阿远,你别说了,”他咬了咬下唇,“我早就……不喜欢裙子了。”
“妈妈留下来的那些,我都已经还给她了。”
他抬起手,轻轻描着杭远的下颚线,这实在是让人心疼的认知,他温柔又傻气的男孩,在他们彼此错失的日子里,已经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而他不知道眉间那道浅痕要用多少天真才能等量代换,他说:“阿远,我们都长大了。”
最后一丝笑意僵在嘴角,杭远死死圈住童乐心的手腕,贴在自己侧脸上,他没有开口,只是盯着童乐心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撒谎的破绽,直到一阵疾风将敞着的窗子咣当一声拍在窗框,紧随而至的雷声打破僵局。
“我、我去关窗,”杭远的眼神太过赤裸,童乐心躲不过,干脆又埋着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放开我吧,阿远。”
十七岁的童乐心看向杭远的时候,目光里又有赧然又有迷恋,他常常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杭远这样好的男孩子,偏偏这样爱他,偏偏最懂该怎么样去爱他,二十三岁的童乐心不敢看杭远,他一个人走过很远的路,终于明白故事里总要有懦夫和英雄,而他愿意做那个懦夫。
既然没有公主命,那就送故事里的英雄自由。
杭远仍然没有松手,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正值盛夏,晴天却变成了奢侈。
命运种下什么偏差,让乌云在这个早晨再一次黑沉沉地压下来,大雨灌进城市,浇透所有滥俗粘腻的情话,他躺在雨季的漩涡中心,听不出是哪一年的夏天在哭。
杭远在过去的年里把自己活成了一座休眠火山,所有汹涌滚烫的爱意都蛰伏在死气沉沉的外表下,他把自己关起来,一直沉睡,而他所谓的沉睡却是没有尽头的失眠,是堆积起来的白色药片,只要童乐心的一句话就能瓦解成春,又或者沦为一地烂泥。
他红了眼睛,甚至没出息地哽咽。
“心心,你说过的,你最爱我。”
“你不能反悔。”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