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通商互市这个事儿呢,对大明来说也的确是件新鲜事儿。祖制上没有过,且诸位所学的孔孟礼教当中,也未曾提倡这个,甚至还极度排斥贬损。”
然后到了这里,他就忽然高声一转,道:“但是!不管再怎么说,诸位也都是宦海沉浮的人物儿,难道这么多年的实务经验,就没有让你们意识到,此乃大明一次来之不易的契机?”
“收降蒙郭勒津部落,再用大明丰裕物资以笼络,火筛至少不会再连年劫掠了吧?如此省下来的大量军费,朝廷可用来做多少事!”
“况且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裕,用以怀柔塞外部落本就是良途。唯有主动培养起草原的经济命脉,我等才能有掌控其命运的手段。难道两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打至族灭绝种,才算贯彻了圣教理学?”
对于这一点,何瑾其实是很不能理解的。
蒙古高原早就被证实不适合耕种作物,身为农耕文明的大明,就算穷极全国之力,将脑浆子都打出来,然后占了那地方又有啥用?
反倒是以商业为纽带,走向多民族农牧共赢的道路,才乃正途。
此时何瑾一番言辞激烈的话,算是彻底为通商互市,安上了‘政治正确’的名头。
也正是为达到这个目的,早就得了火筛来信的他,一直等到刚才的关键时刻才力挽狂澜,时机把握可谓妙到毫巅。
只不过,这样一番大明朝臣从未听过的道理,也引发了不少人深思。
其中他的那位便宜大哥王华,沉吟许久后,忍不住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润德,为何通商互市如此两利共赢之事,典籍当中从未有过记载?”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嘛,圣贤所处的时代小国寡民、列国纷争,而我等如今却乃大一统的王朝,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圣贤也是人,并非无所不知的神,所言所论也是为了解决当时的问题。倘若用当时的思想,来解决今时的问题,岂非缘木求鱼?”
嘴上说着这些,何瑾其实知道,自己还是给儒学留着面子的。
因为真正在他看来,不管是孔夫子,还是孟夫子,都是周游列国兜售治国经验。很可惜,他们活着的时候,儒学就不被重用,足见儒学不是个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东西。
然而到了明朝这时候,脱胎儒学而出的理学已一统江湖。他要是现在敢站出来,正大光明地诋毁儒学,铁定会走在街上就被读书人打死。
所以此刻只能点到为止,略微提一下儒学也是有时效性的,并非万古不变的真理,更不是解决所有事的万金油。
可纵然如此,身后也忽然充斥着一迭声的“大胆”“放肆”“竖子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