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时候还那么小,我怎么能所有的事都算到你的头上,是我空有一双眼不会去看,空长一双耳朵不会去听,也瞎了心不去感受。】
指间夹着长烟,橙色光点在漆黑夜里明明灭灭:【除了你,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那样毫无保留地对我,明明你把一切能给的不能给的都捧到我面前了,明明你的心意那么热烈,那么纯粹,我还沉在自以为是的仇恨和迁怒里毫不自知,这样想来,我确实不值得、也配不上你的付出。】
【今天说这些不是为了讨你的原谅,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原谅,也没有脸要你的原谅。】
【我活该做好了永远活在这种错失的悔恨和遗憾里,但还是想跟当年那个为我流过无数眼泪、被我害得无数次伤心的小行星说句对不起。】
夏行星呼吸变得急促,拨了拨海棠宽硕青碧的枝叶。
原来……是这样吗?
竟然是这样。
他困惑了这么久也追寻了这么久的答案,原来竟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是他这个人本身讨人嫌,性格古怪,无论怎么讨好,霍经时都不会喜欢他,他不值得别人的青眼,也不配得上谁的偏爱。
原来不是。
原来他也有可爱的地方,也有能让人记住的优点。
霍经时说是他错了。
小时候的月亮对他说,是他错了。
十年前那个劣迹斑斑的夏行星也是有可爱的、值得被爱的地方的。
清晰地听闻心中那块沉压已久的石头落地的声音,原来他从前以为的明白,全都是混沌,从前的放开,也全都是自欺欺人。
他与自己和解的那一把钥匙藏握在对方手中。
大概是因为在刚刚知事的年龄,他的世界就出现了霍经时这样一个自带光芒的人。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从此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标杆榜样是他,远在天边的星光月亮也是他。
要仰望,要追赶,要得到。
在还没能正确认识自己和世界的年龄夏行星就已经在这个人身上受挫太多,受伤太深,得到的否定也太深刻,所以在成长的岁月里来自外界其他人的认可和称赞都不足以修补他在霍经时那里碰到的壁。
他最想要的,还是那个人的肯定。
只有他,才能缝补特定的伤口,才能还原一个最初的、什么都不怕的夏行星。
当年他与霍经时相遇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什么都不对,他还没学会如何与别人、与这个世界相处,霍经时也身处泥淖满身戾气,所以注定相互折磨。
而现在,那把与自己心魔和解的钥匙,他从霍经时手上拿到了。
他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真的狠下心把霍经时微信删除,也由衷地感谢他今天说的这些。
这对他很重要。
或许,从今往后都能睡一个好觉了,夏行星俯身嗅了嗅在夜里开花的小松茉莉,如是想。
对方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小时候他想不通、想问又不敢问的,他都安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
所有让他夜不能寐的心事和反复咀嚼的回忆从今夜起都融于童时年岁的潺潺流水,再深刻怆然的情感也变得温顺妥帖,不再包裹上一层冰寒的冷意,不再束之高阁。
是可以平静回忆甚至从容提起的。
夏行星伸手抚了抚绣球舒展开来的花叶,一抬头竟然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嘴角不自觉挑起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