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沈易喃喃道,说不出欣慰还是怀念,“长大了。”
他的手颤颤抬起,覆上薛枞的手背,像是想要将它握在手里,以示亲近。
可薛枞在他刚与自己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他的姿势仿佛甩掉一只蟑螂。
沈易的手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在空中。
薛枞侧过身去,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一下。一刹那的触感,像是蜘蛛顺着指尖爬上来,从喉咙钻进胃里,纯粹生理的反应。
充足的暖气,长廊照得人头脑发空的白灯,加剧了这种令人反胃的冲动。
“还是恨我吗,”沈易收回手,苍老黯淡的眼睛里有着浑浊的落寞,他用衰老而虚弱的嗓音问道:“乔 ”
“你在叫谁。”薛枞冰冷的声音打断他。
“薛……枞。”没有哪两个字会让沈易出口得这么艰难,每一个音节都在提醒他犯下的错事,和不敢回想的故人。愈近暮年,心肠愈软,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对情人游刃有余的沈易,终于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衰朽肉体和延迟的悔悟。
这份悔悟使他无法面对旧人,怯于回顾往昔。而薛枞是往事留下的那份证据,他既悔且惧。
揭过那一篇过往,他偷得的休憩与温情,便着落在崭新的家庭,和不谙世事的幼子身上。
“不论对我怎么看,弟弟是无辜的……你去看看他吧。”沈易让护工离开房间,对薛枞说道,“他……还没醒过来,我以后也照顾不了他了。”
薛枞很想笑,想问他沈安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谁来照顾。也想问沈易,当年自己最无援而绝望的时候,他有没有一瞬间产生过同样的担忧。
有没有想过还未成年的儿子,失去了母亲和姐姐,残缺了双腿,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沈乔是没能等来谁真正帮他一把的。
除了给医院付账时,沈易露面和消失都同样迅速,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没注意到自己果然笑出了声,而沈易略带疑惑地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