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顾着争强好狠,却不知这一番话压得郑纶神智几欲崩溃。青州之事,本就是他不能放下的心魔,现如今又被她这样提在嘴边讥诮嘲讽,顿觉是自己最肮脏龌龊,不得见光的心思暴露在了人前,任人指点,由人唾骂。
他慢慢抬眼去看辰年,那眼神阴鹜狠厉,把辰年骇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郑纶却是紧盯着她,随之又往前逼近了一步。辰年怕他恼羞成怒之下再对自己下杀手,忙就喝道:“郑纶,你休要犯浑,封君扬此刻就在正院,我只要高声叫喊一声,便能引得人來。你若不怕被他知晓,你就动手。”
像是要应正她这话,辰年话音刚落,就听得顺平在夹道一端扬声叫道:“郑将军,”
顺平一溜小跑着过來,因伤腿还未完全好利索,跑起來还带着些跛,他却似浑然不觉,一直跑到近前,这才与郑纶说道:“郑将军,王爷现在有事,知道你來,命我先领你去书房等候。”
他说着,又转头去看辰年,堆着笑问道:“您不是说要回去么,怎地还在这儿,”
便是现在,辰年也不愿封君扬知晓她与郑纶两人之间的矛盾。她先扫了郑纶一眼,答顺平道:“遇上郑将军,就问了几句邱三的情况,一时耽搁住了。”
她本是随意地寻了个借口,不想却是引发顺平的感慨,大吐苦水道:“哎呀呀,邱三那厮可是个真正的滑头。这几年里,小的可是吃了他老亏了。但凡是点好事,王爷都把功劳记在了他身上,那缸,全叫小的给他顶了,”
辰年不觉笑笑,道:“他人是油滑些,心却是不赖的。”
顺平闻言,好似更觉不平,叫道:“瞧瞧,连您都这般说,可见他是得有多会做好人了,”
他两个谈笑自若,郑纶在一旁却是漠然不语。辰年与顺平说了两句,又神态自然地与郑纶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离去。待她身影消失在夹道尽头,顺平回过身來看郑纶,面上笑容已是全消,只冷声问他道:“郑将军,你想要把王爷,把自己,把咱们大伙都逼到绝路上去,是么,”
郑纶周身一震,道:“我不想。”
顺平又气又怒,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既不想,为何还要这般做,你当王爷真不知晓你那点心思,他那是顾念与你的多年情分,他那是重情重义,可你呢,你在做什么,你的忠呢,你的义呢,”
“我郑纶对王爷从未有过异心,”郑纶只觉口中发苦,过得片刻,才缓缓说道:“你莫再说,今日之事,你如实禀报王爷便是。他若要我性命,也是我罪有应得。他若能容我活命,我便就自请去镇守岭南,永世不再回來。”
顺平闻言,怒极而笑,道:“好一个英雄了得的郑将军,眼下江北正是用人之际,你却要去岭南。你预置王爷于何地,”
郑纶心绪紊乱,如何能答得上话來,只是垂目,默然不语。
顺平瞧他如此,便就又换了个软和口气,上前去拍他肩,踮起脚來揽住郑纶肩膀,压低声音,劝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最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便是王爷那里,也是知道的。”
郑纶虽仍未说话,面色却已是缓和了许多。顺平瞄入眼中,心中暗暗叹气,口上却是又说道:“贺臻來了,正在与王爷说话。你若沒有急事,就先在厢房里候一会儿。”
郑纶眼下已渐渐冷静下來,听闻这话很是有些意外,不禁道:“他竟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