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幽幽道“那你现今这样,就显得很聪明吗?”
郑玉衡道“我才舍不得离开您。之前的话一说出来就知道是假话了,要不然娘娘一直自己控制自己、自己调节自己,迟早会对伤心这件事变得很迟钝的,那就不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而是供奉在庙宇的菩萨金塑。”
董灵鹫道“不伤心还不好吗?”
“积郁成疾。”郑玉衡说,“女子的病有一多半都是气出来的伤心病,只是表面不发作而已,真的发作起来厉害得很,如山倒、如风摧,到时就是想挽回,也没有办法了。”
董灵鹫愣了愣,喃喃道“你倒是用心良苦……”
郑玉衡见她终于不生气了,差点喜极而泣,还是不肯松手,担惊受怕地问“您不计较了吧?”
董灵鹫仍旧沉吟不语。
郑玉衡越看越害怕,忍不住蹭着她,轻盈小心地碰上她的唇角,锁着墨眉,但双眸简直比帐外的烛火还要亮,像一对晶亮的星星。
董灵鹫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然后道“你真要入朝?”
郑玉衡想了想,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但我还是要见您,每天!”
“荒唐。”董灵鹫数落他,“哪有这么好的事?别人都坐到宰执之位才能随时入内觐见,你这个年纪,又没有资历,你凭什么每天见哀家?”
小郑太医嘟囔道“……凭我陪娘娘睡觉。”
“郑玉衡!”
他立刻咳嗽几声,装得很乖很无害地道“臣另兼医官之职。”
董灵鹫道“未有先例。”
“只要您开始,”他道,“我就是先例。”
她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怎么突然这样想了?以前不是死活不肯离开半步的吗?”
这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如果真延续他的学名,让郑玉衡进入六科当中从文掾属官做起,就算破格提拔,做到能说得上话时,他一应要经手学习的事只会多、不会少,再兼任太医的职责,所要背负的职责、重量、压力,都绝对今非昔比。
郑玉衡望着她的脸庞,似乎不知道这句话应该从何处开口,他斟酌了一下,只是问“娘娘,医国,便能医您的心吗?”
董灵鹫怔了一下。
“臣人微言轻、能力不足。”郑玉衡道,“但要是有一丝丝的余热能发挥,对家国有那么一点点用处,那……就不好浪费,对不对?”
董灵鹫反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维系我们的关系,会对你的仕途造成很大影响。”
“臣不在乎。”他道,“不管是什么路,要是为您的话,臣都能走到底,走到穷途末路、走到于世不容,万古骂名身后事,臣绝不回头。”
文臣入仕,几十年春秋勤恳,战战兢兢,也不过就求一个美名传扬、百代流芳。
郑玉衡想要进入朝堂,却将文臣的最高理想抛诸脑后,对那些无数人汲汲追求的名誉不屑一顾。
这让董灵鹫又有些不懂,她觉得这份无所求的情感太过美好,不符合她的预期,几乎像是有什么圈套。
就在她略微迷茫时,这个“圈套”却又挽起她的手,将董灵鹫咬出来的伤口给她看,得寸进尺、恬不知耻地小声嘀咕“疼,能不能亲亲。”
董灵鹫脑海中的“警惕”一下子中断了,目光在小郑太医这张秀色可餐的脸上停了停,分析道“看起来只有外表没有心眼儿,应该没什么圈套。”
郑玉衡“……什么圈套?”
“没什么。”董灵鹫轻轻揭过,“夸你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