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峤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一下床他觉得胸口闷,以为是起得太急,还没走到客厅就转身去卫生间,捂着胃吐出一小口血。外面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他应了声“来了”,打开水龙头将这些血冲干净。
开了门,戎跃蹙眉看着他,手里还提着饭店买来的清粥小菜:“你要再不开门我就打算叫人来撬锁了。”
“抱歉,刚才睡着了。”
“从昨晚睡到现在?”
见他脸色潮红,样子也有些虚弱,戎跃放下吃的就去拿体温计:“来量量。”
“不用了,我没事。”
刚说完这句他就差点栽倒在客厅。戎跃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摸他额头的确没有异常,只能推测他这样完全是饿出来的。
“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真难想象你怎么活到三十几岁的。”
贺峤额前跟鼻尖凝着虚汗,面色苍白地笑了笑:“家里有阿姨。”
“还能开玩笑,看来一时半会儿不用我抢救你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变成了能开玩笑的关系。戎跃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是前世欠贺峤的,否则怎么会在明知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还渐渐发展出许多革命友谊来。
带着这一腔的无奈跟心疼,他在公寓照顾了贺峤一整天,晚上还做了顿饭。贺峤醒来时见他还在,有些抱歉地问:“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跟同事换班了。”
其实是身在外地的周培元特意打电话给他,拜托他过来看看。
“狗我帮你遛过了啊。晚上我也带你出去走走,老闷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嗯,我去给悟空加点水。”
贺峤穿着拖鞋在家里慢慢走动,鞋底跟木地板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戎跃一边听一边觉得很舒缓,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种两人在过日子的感觉,赶紧摆了摆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其实想一想,他没见过贺峤在公司的样子,也就等于没见过贺峤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那一面。在他眼里贺峤一向是清高自持,同时又脆弱敏感的,像株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美得令人不忍玷污。至于这株雪莲什么时候才会属于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洗好碗擦净台面,发现贺峤在阳台站着。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贺峤没有立刻转头,目光透过玻璃看向外面越来越深的夜色:“快下雨了。”
青褐色的天空密不透风,浓云在下方无声翻涌。
两人肩并肩,不约而同地看着远处,戎跃余光带过贺峤。
贺峤穿着普通的棉质灰色家居服,扣子是白贝母的,下颌那一截线条很流畅,人很消瘦,双眼比夜更凉。
越是濒临破碎,他的眼越有神韵。
推开窗,潮湿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风声也很大。贺峤轻轻打了个寒战,全身毛孔遇冷,如同蜕过一层皮。
戎跃说:“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差。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昨天的事?”
昨天发生的事他也听周培元说了,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大体明白这是贺峤跟方邵扬之间的一次激烈角力。
“说老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对方邵扬下重手,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其实我也没想到。”贺峤看上去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过做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
他深吸一口气。
“单纯为了报复他?这不像是你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