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桃馥一时不知是气是笑:“哪有这样糟蹋东西的?”
殷先生却说:“东西都是给人用的,只要发挥了用途,对人来说有了用处,就不算糟蹋。”
辛桃馥并不相信这个理论,准备转身离开。
殷先生却拉着他的手,叫他捧起一个花瓶,高高举起,随后一扬手,如扔球似的掷下,顿时又是一片破碎声。
辛桃馥愣愣的,半晌呆望了殷先生一眼。
殷先生笑道:“这可好听么?”
如此,殷先生诱导着,叫辛桃馥继而连三地砸了四五个花瓶,待砸到第六七八个的时候,也不必殷先生劝着了,辛桃馥已砸出一股瘾头来,发了狠地把花瓶往地上摧残,越碎越美,越响越好。
这人的破坏欲,大概是天然带出来的坏处。
可这坏处又使人欲罢不能。
辛桃馥又痛又快地一口气把花瓶通通砸破,连带着将殷先生精心摆弄的花卉都摧残了一遍,最终,客厅里是一片狼藉,残花遍地。
而辛桃馥的胸中却好像纾了一片火气。
那股奇怪的怒火已泄了,身体内只剩冷冰冰的哀愁。
在他已无法发怒的时候,心底的空虚、失落和悲伤变得更大。
他没了摔东西的劲头,便倒在沙发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
辛桃馥看起来彻底冷静了,招来了佣人收拾残局。
帮佣们其实在外头就听见动静了,但因为殷先生事前的吩咐,所以没有出现,虽然心里担心好奇,但还是等辛桃馥召唤了,她们才敢进内。一进了厅子,她们便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到了,但脸上都没显什么情绪,听从辛桃馥的吩咐安安静静地打扫卫生。
辛桃馥见女佣们在工作,他便先回楼上卧室去,静静卧下。身子沉在软绵绵的床褥上,心头却越发沉重,又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哪里空了一块似的。
也许他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连殷先生随他进了卧房也没察觉。
直到殷先生也随之卧在他身侧,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殷先生也没言语,只是用一种温柔又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如同他已经感受到了辛桃馥所感受的一切一般。
这种眼神让辛桃馥如泡在温泉之中。
殷先生低低垂眼,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他忽而感到极为温暖。
二人躲在瞧不到夕阳的角落里,温柔缠绵,直到月亮高悬。
肌肤的亲密或许真的能让人的心贴近,辛桃馥好像能从呼吸里找到殷先生心跳的力度。
勾缠了许久,二人方平息。
辛桃馥好像精力耗尽,很快睡了过去,梦中仿佛又见着了母亲的眉眼,陶欢儿似动了动嘴,要说点什么话,却在话音未起之际,梦境破碎,辛桃馥猝然醒来。
他睁开眼,却见本该是漆黑的室内仍开着一盏暖灯,殷先生的怀抱贴着他的背脊,双手搂着他,形成一个被窝似温暖的港湾。
若从辛桃馥的角度看,他和殷先生之间倒是越发的蜜里调油,就像是真情侣似的——可偏偏又不是。这就是最可悲可叹之处。
他现在和殷先生越来越好,他现在就越来越怕。
怕的是泥足深陷,再无回旋。
相公子和殷先生的婚约越来越有板有眼,别说是马哥等人,就是黎度云和崔涵都听说了,还拐弯抹角地问辛桃馥。
然而,殷先生从未跟辛桃馥提及一字。
辛桃馥倒不会乐观地以为,这是因为殷先生和相公子不打算结婚。这怕是殷先生觉得“结婚”和“养着辛桃馥”并不冲突,所以不用告诉辛桃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