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颈紫檀木,面板雕着木兰花,模样和木兰琵琶略有相似,而截然不同。
这位老人却将弹奏吉他一般,斜斜的横抱它,一如钟应抱起南音琵琶。
“弗利斯,要听祖父弹曲吗?”
他笑着垂眸看向脚边,期待着谁的回答。
镜头顺势往后,终于录入了老人脚边可爱的婴孩。
那孩子可能还没满岁,四肢趴在柔软的绒布地毯上,含着可笑的奶嘴,扒拉着短胖的手臂,仰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声。
钟应总算知道弗利斯为什么如此讳莫如深,因为这孩子,胖糯可爱,完全看不出是可恶的弗利斯本人。
“哦,你想听。”
老人眉开眼笑,见婴孩儿挥舞着手臂,弯腰伸手去握了握他小小的拳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弗利斯。”
话音落下,他便依靠着轮椅,以南音琵琶的弹奏方式,拨响丝弦,唱起了腔调独特的歌。
整个图书馆都回荡着年岁久远的歌声。
老人声音沙哑、低沉,唱歌时还克制不住断断续续的沉重呼吸,仿佛唱歌这件事对他而言,也十分的勉强。
可他喜欢。
老人随性如吉他般拨弄琴弦,沉醉在自己的弹唱中,慈祥的看着脚边小小的弗利斯。
钟应耳中的歌声,没有什么优美旋律,连琵琶铮铮的响动,也不过是老人胡乱拨弦弹出的伴奏。
唯独陌生语言唱出的歌词,令钟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虔诚。
好似他唱起这支歌,就能呼唤起朝阳,给予他活下去的力量。
这首歌不长,应该说这段影像不长。
老人唱完歌,笑着看向镜头,“弗利斯听懂了,他说我唱得非常好。”
“是的爸爸。”镜头外柔和的女声戛然而止。
影像结束,证明了它只是一段平常的家庭录像,除了横抱琵琶的老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弗利斯轻轻叹息,说道:“你见到的老人,是我的祖父迈德维茨。”
“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木兰琵琶的一切,都是他生前告诉我的。”
录像时的迈德维茨,也不过六十来岁。
但是他辗转于隔离区,又在毛特豪森集中营遭受三年非人折磨,让他老了几十岁,全然没有六十岁的精神气质。
“他的眼睛受到了损害,视力模糊不清,依然可以挑选出最受欢迎的首饰款式,制定出最受欢迎的商业模式,建立了我继承的珠宝集团。”
弗利斯的感慨,伴随着他的感恩之心。
他认真的看向钟应,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用你们中国人的琵琶,唱我们犹太人的信仰吗?”
钟应沉默的看他,能见到弗利斯泛红眼眶,和回忆里无法散去的悲伤。
“因为他说自己很幸运,很幸运的得到了帮助,很幸运的遇到了琵琶的主人。”
弗利斯每每想到这件事,都控制不住眼泪,“琵琶主人是令他能活下去的弥赛亚。”
犹太人的信仰,有着十三条原则。
钟应听不懂迈德维茨弹唱的希伯来语,弗利斯便慢慢的翻译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