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可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那里,冷笑着看宁明志。

任凭静子无论努力,他都不会软下脾气。

“我、我给你。”宁明志眼睛模糊,眼泪胡乱流淌,信了静子的话。

他仰视钟应,声音孱弱说道:“只要你击筑让我满意,不要说十三弦筑,还是遗音雅社的乐谱、古籍,就是这栋载宁宅院,我整个载宁家族的财产,都可以给你。”

“钟应,只要你弹奏它,我求你弹奏它。”

宁明志听进了静子的话,将他从未欣赏、从未喜欢过的侄孙,当成了最后的指望。

他说:“你看看这些录像,都是学文的录像,都是你爷爷的录像。”

“我是多么的喜欢他,你又多么的像他。小应,我把录像都给你,只要你弹琴,只要你击筑!我什么都给你!”

钟应看他清楚明白的装着糊涂。

更加明白了宁明志的居心叵测,临死了还会博取同情。

但是,和室跪了一地的人,里面绝不会有他钟应。

“你录像,不是因为亲情,更不是因为喜欢我爷爷。”

钟应无情揭穿了他的虚伪,直白挑明了真相,“你在监视爷爷,你在害怕——”

“你害怕他是鱼腹藏剑的专诸,是自断其臂的要离,要杀你这功成名就的载宁帝王!”

这跪了一地的门徒,这豪华富贵的宅邸,这谨小慎微的监控,这虚情假意的录像。

将宁明志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清清楚楚!

“宁静致远、载宁闻志,哈!”

钟应失去了感伤流泪的冲动,畅快的笑出声来。

“我永远不会为你弹琴,我只可惜风萧萧兮易水寒,不能亲手学那聂政一剑,白虹贯日!彗星袭月!”

“钟先生!”

钟应不管静子女士的挽留,径直越过了跪了一地的门徒们,离开了压抑的和室。

他一路走,一路控制不住的流泪。

时隔多年,他终于明白了师父曾说的——

“你爷爷为了遗音雅社的乐器,付出了太多,我们不能一时冲动,毁掉他的努力。”

他也终于懂了,为什么师父会说——

“望归一生谦和恭敬,忍耐了我们不能忍耐的一切,只为了完成沈先生的遗愿,让乐器顺利归来。”

师父语言委婉表达的“忍耐”“谦和”“恭敬”,成为了钟应亲眼所见的卑微、祈求、讨好。

他的爷爷林望归,为了自己的长辈犯下的罪行,承担起了本该由无耻混蛋自己弥补的过错。

无论是混蛋的责骂,混蛋的鄙夷,还是混蛋的羞辱。

林望归都付之一笑,脾气谦卑的说道:“伯爷爷,您别生气。”

如此的渺小低贱,又如此的伟大高尚。

仿佛只要遗音雅社逝者,能够灵魂安息,他就算肩负起不属于他的罪孽,搭上了一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他亲眼所见的爷爷,正如师父和他所说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