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见她眼珠不动,喜道:“原来成了个瞎子!”
铁慈继续看着她,飞羽笑道:“瞎成什么样了?半瞎?全瞎?看得见我的美貌吗?”一边说一边顺手就去摸铁慈腰边的钱袋。
铁慈啪地一下精准地打掉了她的手。
飞羽收手,哈哈一笑道:“还好还好。走吧,那口灵泉也能洗洗眼睛。瞎子啊,抓紧哦,自己跟丢了我可不管你。”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的山路,她却仔细了些,尽量捡那些平稳的路走。
婴儿始终哼哼唧唧不停,铁慈摸了摸那小脑袋,也没摸出什么,心想得赶紧给孩子吃点奶才行。
飞羽回头,看一眼那孩子,再看一眼她,忽然伸手过来,在铁慈头上一摸。
触手热烫。
再摸摸孩子,也一样。
铁慈这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浑身忽冷忽热是火场之后的反应,却原来自己病后折腾,又发烧了,难怪也摸不出孩子的温度。
上头飞羽叹口气,脚下一拐,走了另一条路。
过了一会,铁慈依稀听得人声,隐约有人影往来,牛哞鸡叫,却是山脚下一个小村庄。这里大抵有点偏,来来往往的人行路矫健。
人们看见这样的组合进村,都有些诧异,铁慈能感觉到警惕的目光不断投射而来。
铁慈想起师傅说过,居住在深山中不与外界交联的村庄,往往来历会有些问题。
或者江洋大盗躲避官府,或许逃避赋税结伴入山。和世外天地脱节,对外人充满戒备。
在这样警惕戒备的氛围中,飞羽却好像毫无察觉一般向前走着,和路上看起来眼神不那么凶恶的人不停打着招呼。
“这位大娘,我和我夫君翻山寻亲戚迷了路,这里是哪里呀?”
“灵泉村啊,那附近有灵泉呗?既然遇上了,我们也泡泡。”
“对,遇上山火了,险些被烧死,就在山那边。”
“啊,您问怎么男人抱孩子?那是我赘婿,他不抱谁抱!”
铁慈:“……”
她摸摸头发,头发已经被烧断了一大半,七零八落,满脸黑灰,诚然更像男人了。
而前面的精致girl,虽然也进过火场,偏就还齐齐整整,发若青缎面似桃花,十足十的气场女主。
“……咱这村里可有喂奶妇人,不然若有猎户,帮我寻那喂奶的鹿也行的,我这里有银两酬谢。”
“啊,问我的奶啊,这不是火场逃生,受了惊吓,回奶了吗!”
不得了,这位还懂得回奶。
“啊,大娘,这东西太重,我帮你拿。”飞羽一手牵着铁慈,一手将一大捆柴扛上肩。
还是一个大力gril。
飞羽一直把柴帮人家扛进院子,码好,大块的顺手帮人家砍了,还准备去帮人家烧火,一边忙碌一边还夸人家院子打扫得干净,诸般器具齐整,大娘一定是个持家有方的能干人云云,一番热情如火,直到人家不好意思,终于说了声,“累了吧,坐下来喝喝水。”
飞羽连忙道谢,那大娘烧了水递上来,她先递给了铁慈,铁慈喉咙实在受不了,接过来喝了几口,又给孩子喂水,孩子却不肯喝,哭得越发断肠。
铁慈便用手拉飞羽的裙子,示意她想办法找奶。那大娘看铁慈一言不发,便道:“你这赘婿倒是难得的本分呐。”
飞羽道:“那是自然!赘婿嘛,怎么敢不听妇主的话?自然要三从四德,以妇为天。我要他东,他不敢往西!”
铁慈微笑,拉扯她裙子的手捏住了她的腿肉,狠狠一转。
飞羽抓住她的手,把作恶的手包在自己双掌中,一边深情地揉搓着,一边对那大娘道:“大娘,这奶……”
“东德子家的媳妇正好前几日生了四小子,要么我帮你说一声,你抱过去一起喂罢了。”
那妇人匆匆走了。人一走,飞羽就起来,四面看看,似乎在找寻什么,发现实在家徒四壁,便在人家墙上摘下串着的整颗蒜头,取出来横切切掉一小半,偷了人家油瓶滴几滴油,又在刚才扛回来的一堆柴火中找了找,找出什么,揉出一点汁液和碎末盖在上面,然后摸出一把藏在腰后的匕首,大蒜往上一放,往人家灶火上一架。
铁慈也看不清,只觉得这一番动作利落迅速,也不明白他的用意,烤蒜头?能吃吗?
对方一连串动作让她有点槽多无口——头牌偷大蒜,不是一串上取几个,而是山墙上挂了长长短短七八串,他每串只取一两个,这样除非那大娘每天数自己的蒜头个数,否则绝对发现不了。
偷人家的油,偷完了倒进去点水。虽然油水是分开的,但油在上头也不容易注意到——这是知道农户对于油很看重,蒜头少了发现不了,油却是能发现的。
最后匕首烤大蒜铁慈已经不想评价了,这要是给当初传她武艺的大师兄看见,保证从武道精神说起,一直说到不修武德的后果,能喷他个三日三夜。
不多时,一股微辣焦香传出,气味极其有穿透力,铁慈闻见味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饿了。
她揉揉肚子,眯着眼看见飞羽好像把蒜头取了出来,用一个小布袋装了。铁慈一边眼巴巴瞧着,一边想大蒜这么臭的东西怎么吃?一张嘴那是人的味道么?如果给她她哪怕再饿也一定要委婉拒绝……
飞羽忽然从袋子里掏了一个蒜头,热腾腾地递过来,铁慈隐约看见那东西外皮被烤得焦黄,里头的微黄蒜瓣油汪汪地泛光,那股辛辣的香气越发有攻击力……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不能吃……
若是别的什么,便是青蛙刺猬,铁慈也会吃,她并不是娇气的人,奈何蒜韭这种味大的东西,不合高贵的皇族身份,从来是不进宫廷,宫人也是谈蒜色变的,铁慈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下意识便慢了慢。
只这一慢,飞羽便察觉,嗤笑一声,收回手,又取出自己的万用宝刀,扎出一个蒜瓣,日光下浸透油脂的蒜头如黄玉,莹润透香,铁慈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然后就看见飞羽将蒜瓣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铁慈:“……”
飞羽嚼了嚼,眼眸微弯,神情满意。
铁慈又咽口口水。
飞羽飞快地吃完一个蒜瓣,顺手又在人家窗下摘了一块陈皮,嚼了嚼走过来,看铁慈神情,忽然弯了腰,对她哈了一口气,笑道:“臭不臭?”
热气呼在脸颊,铁慈下意识转头,随即闻见一股淡淡橘子清香,居然真的不臭。
两人离得极近,铁慈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长长的睫毛扫在了自己脸颊上。
一股清淡却又令人感觉浓郁,仿佛松下盛开牡丹的奇异香气传来。
铁慈有一瞬间的怔忡,想伸手去捏那长睫毛。
然而肚子更狠地叫起来。
飞羽却已经收紧了小口袋,而那大娘也慢吞吞赶回了。说已经和人家说好了,让他们快些过去,别耽误她打牌。铁慈只好勒勒裤腰带,跟着人家去那东德子家。
那大娘果然没发现自己家瞬间失窃,被飞羽一番吹捧得心花怒放,临走还给他们包了几个馒头,铁慈看着飞羽满嘴彩虹屁毫不心虚地收下,对她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到了东德子家,这家人正在吃饭,这家就夫妻两人,四个孩子,最小的正在喂奶。桌上不过煎饼馒头稀粥拌蒜头玉米烙咸菜等物。夫妻两人,男子矮壮,女子高瘦,看见飞羽来,也是神情淡淡,飞羽却很自来熟,坐下来之后先是将那小袋子里的烤蒜头送上,说给大兄弟添两个菜,铁慈正想哪来的两个,飞羽又转身出去,过了会儿捧了几个鸟蛋回来,就借着人家锅灶,切了大娘给的馒头片,将鸟蛋打开搅拌了,裹在馒头片上,锅底少少抹了油,一一煎了,香气四溢地端上桌,连同那烤蒜瓣,被人家三个孩子抢了个碗底朝天。
铁慈坐在一边,看着头牌空手套白狼,再次叹为观止。
飞羽这般的殷勤能干,人家也便态度好转许多,让铁慈上桌吃饭,他家媳妇也把孩子带进里屋喂奶。飞羽趁人家吃得高兴,又提出能否借住几日,给自家赘婿养养身子,当然她必定会以劳力或者银钱回报。
对方上下打量了飞羽,大抵是见这三人组合还有婴儿,不可能是什么官府人士,而且飞羽表现出的厨艺也让人放心,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