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王的一看来人,便敛了怒容,后退作揖,“容兄。”
四面的女学生们发出轻轻的哗然声,一瞬间红云弥漫。
铁慈心里暗暗骂了声骚包。
容溥又给师长见礼,之后才对马德道:“副会长,在下似乎不记得会则中,阁下有纠察餐堂就餐先后顺序之责。”
马德看见他就脸色微变,他虽然靠钱财收买人心,聚集了一批拥趸,但和几乎是书院半个主子的容家相比,那什么都不是。
书院这些规矩本就是潜规则,从未书写于任何卷宗,众人无法辩驳,只能默默听着。
容溥又笑道:“马兄前几日被叶兄无意中撞下水,想必因此不快。但公务不可私用。建议马兄自行和叶兄解决前日恩怨。”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
马德脸色阵青阵白。
容溥又转向那群神色尴尬的学生,道:“诸位同窗向来急公好义,有报国之心,自然不是那些趋炎附势为虎作伥之徒,不过为小人所蒙蔽罢了,想必叶兄明白此事始末,也不会再对诸位有所误解。”
人群中有人想说话,却被同伴狠狠一拉,这时候还要指控叶十八,岂不是自认自己头脑不明,被人利用,为虎作伥吗。
容溥最后转向那位师长,拉着铁慈上前一步,道:“姚师是书院经义主讲,海右知名大儒。平日里最是忠于大乾,且性烈如火,自然听不得你那放肆言语。有姚师如此,教授得桃李天下,效力帝王,亦是我大乾之福,你还不赶紧与姚师赔个礼?”
铁慈听得这一番琉璃四面光的话儿,微微一笑。
踩了马德,因为马德是异族。
给同窗台阶,帮她转圜和同窗的关系,是因为这些甲生多半家中有势或自身有才,她身为皇太女,该是来经营人脉的,毕竟她上有高山,前路未明,还没到可以随便得罪未来臣子的程度。
最后给老师赔礼,捧赞姚先生,是为她上午得罪姚先生的事弥缝,帮她拉拢讨好海右大儒,目的同上。
不同人区分对待,总的目标都是容家一直认为她应该做的事结交群儒,铺垫人脉,营造皇太女美好名声。
心思不坏,智慧出众。
可是她不喜欢。
她是皇太女,如果皇图霸业需要弯腰讨好放弃原则去经营,那么总有一日,她会习惯弯腰。
到那时,帝王又该如何驾驭臣下?
她不是不可以弯腰,但是这些人,不配。
容溥的眼神微带催促,铁慈笑着一个长揖。
不管怎样,容溥也是好心,好心她都不想糟蹋。
但是原则不可丢。
长揖之后,那姚先生哼了一声,摆足架子正要教训,却见铁慈已经直起腰来,正色道:“学生依旧不赞同您的教学方法和处事方式,但学生誓死扞卫您的师道尊严。”
姚先生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这句洋气的话是什么意思,铁慈已经绕过他,大步向前。
四面人等见她带笑神情,不知怎的心里发憷,自动让开一条路,马德见她过来,脸色难看,但此刻他已经无法发难,只得微微侧身。
铁慈却在他面前停下,对他一偏头。
马德:“?”
铁慈又是一偏头。
马德:“??”
众人茫然。
不是,这两人怎么还眉来眼去上了?
铁慈连摆两次,叹了口气,道:“马兄如此谦虚,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马德:“???”
铁慈的“了”字尾音还在唇角,忽然出拳!
一拳出如风雷起,霹雳降!
四面人等只觉烈风扑面,逼人窒息,脸歪嘴斜。
“砰”一声,哪怕马德对着铁慈已经有所戒备,依旧给这沉猛的一拳揍得飞起,越过人群,再啪地一声砸进旁边的花圃里。
溅出的湿泥四射,众人惊呼走避,分不清是慌乱还是震惊。
姚先生的怒喝中带着震惊,“你做什么?”
铁慈摊开手,笑得轻松。
“不是说了吗?马德和我有私怨,建议私下自行解决。我刚才就是在约他自行解决,并请他先出手,他礼让我先,那我就不客气啦。”
姚先生:“……”
竟无言以对。
书院是不许殴斗,但是马德挑衅在先,容溥建议自行解决在后,铁慈一拳解决,对方无力还手,从理从现实情况来看,都谈不上是斗殴。
这叫单方面暴击。
脚步响起,一大群学校领导在接近,当先的依旧是监院,早有人迎上去,七嘴八舌地将先前的情形说给他们听。
监院看过来,铁慈平静地道:“先前容兄说书院学规以及学会规则中,都没有甲乙丙丁诸舍就餐排序一说,书院诸师长,为何会允许学生自行论等,欺压后进,败坏书院名声,毁却书院百年来开明平等之宣讲?”
一人冷冷道:“物竞天择,强者当先。既然是后进,便更要有所认知。如此才可不曳于泥途,奋起直追。这也是书院的苦心,你懂什么!”
铁慈笑道:“那便堂皇写进院规,并将书院改名为猎兽书院,让这所有后进都有章可守吧!只望诸君将来为万民所指,为创始人找来拼命,为史书刀笔寸寸凌迟时,千万莫要躲藏于人后,推说诸事不知了!”
那人道:“你!”
铁慈笑:“对,是我。”
餐堂前静得如同讲堂,大抵没人见过这种自动抬杠精,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倒有一大半人对铁慈投以敬仰的目光一来为铁慈的“敢”,二来,毕竟甲舍人数最少,大部分属于“劣等民族”,内心深处,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未必没有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