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觉得,这局面看似一触即发,皇太女却未必没法子解决,等她解决了,回头发现我们跑了,将来我们可能会比现在更倒霉。”李蕴成皱着眉,“而且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说明有人盯着这里,这时候我们这些人往外跑,焉知不是给人送人质去的!”
冯桓吓了一跳,“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样,方才你为什么不劝他们留下来?”
“那群蠢货,不吃点苦头不晓得轻重,反正就算被捉了做人质,以他们的身份,也没什么性命之忧,就当给他们买个教训。而且皇太女也太嚣张了,硬生生把我们坑上船,还逼我们奉旨嫖妓,给她添点麻烦也不是坏事,只要这麻烦不是我自己就行。”
冯桓默然半晌,给李蕴成竖个大拇指,“死道友不死贫道,佩服。”
李蕴成推他,“别磨蹭,走吧。”
“去哪?”
“大家都要跑路,你就算不打算跑,也得做出要跑的模样来,不然以后还怎么见朋友?”
冯桓的大拇指又要竖起来了,被李蕴成不忍目睹地把手打下去了。
两人便装模作样随便裹了个包袱皮,也往底舱走,结果刚走了几级阶梯,看见前方人影一闪。
“谁!”冯桓吓了一跳,张嘴就喊。
李蕴成想要捂住他的嘴却来不及,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角落里一个黑影走了过来,这人面貌寻常,却像认识他们一样,很随意地打着招呼,“是你们啊,我来船底拿米帮伙房烧饭。”
冯桓傻傻点头,船上人多,他不可能谁都认识,但他觉得人家认识他是正常的。
李蕴成的目光却落在对方的手指上。
那人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手指甲里有什么东西好像是灰黑色的。
但他的神情很平静,仿佛真是个帮忙烧饭的普通伙夫。
不对。
现在上头闹得剑拔弩张,伙房伙夫也是萧雪崖的兵,这时候怎么还能平静地安排烧饭的事?
李蕴成忽然想起这人身上的味道是什么。
他家有姻亲在虎贲卫大营任佥事,他去逛过军营火枪库……就是这种味道!
这人在做什么?
这人在盘弄着火药,被人发现,应该想灭口吧?可为什么神情还这么坦然平静,嬉笑如常的模样?
无论被发现秘密还是要杀人,不应该都有点紧张吗?
李蕴成没来由地觉得这神情有点熟悉……
好像那个挂着个护卫头衔,日常总在太女身边嗡嗡嗡的那个容蔚……
想到曹操曹操到,容蔚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瞟一眼紧张的李蕴成和毫无所觉的冯桓,对先前那人道:“照样。”
李蕴成此时忽然看见前方底舱对外舱门已经开启,一艘小船漂出了一半,船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正是方才说要偷偷溜掉的常千磨等人。
他脑中轰然一声,急忙低声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这就回去!”
“你倒是警醒。”慕容翊笑起来,“不行,别走,好朋友们就该在一起。”
“我们是重臣子弟,你杀了我们,皇太女也没好日子过!”
“想什么呢。谁说要杀你们了?”慕容翊对他眨眼,“这船要沉了,我们等会没时间救你们,正好你们自己想溜,那就先滚出去吧。”
李蕴成愕然,再看向那小船时,才发现似乎有人手指还在动,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他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失声道:“这船要沉了?为什么会沉?你们……你们在安装火药!你们打算上头一旦闹起来就炸船!”
慕容翊诧异地道:“想不到纨绔里还有个聪明人。”
李蕴成又出一身冷汗。
这哪来的狂人。
上头南粤水军和太女护卫对峙,他却在这里釜底抽薪。
一旦双方打起来,他就在底下把船给炸了。
猝不及防之下,大家都落水,他再以有心算无心,救走太女,再挟持几个水军将领,让他们不得不安分下来。
或者干脆把炸船的事推给莫须有的敌人,让南粤水军相信另外有人作祟,从而把当前矛盾转移。
此刻想起来虽然果然是极好的办法,但是真不是谁遇事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炸船的。
这人得多疯?!
冯桓却忽然指着小船惊叫起来。
慕容翊回头,就看见被绳子栓着的小船,不知何时绳子断了,露出船体一半的小船已经漂了出去。
他愕然。
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
不等他下命令,人影一闪,最靠近舱门的两人已经奔了过去。
片刻之后,水花滚滚,四面泼溅,竟然在水底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