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小小玉瓶,里头一点无色无味的液体。
她按照祖母的嘱咐,将指甲浸泡进液体里。
泡上一会儿,毒就浸透了指甲,之后只要划破一点皮,就能要人性命。
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在无色的液体中慢慢变软,又变硬,再拿出来,对着檐下的灯笼照了照。
还是那么晶莹如贝,只转侧之间,隐隐透出一点斑斓的光彩。
很好看。
这世上的东西,越好看,越有毒。
她在妆台前痴痴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笑意温柔。
或许是那年一抔明月楼初见,那人于湖上抓鱼逮鸭,乘风踏波衣袂流光,她一瞬为那谪仙风神击中。
或许是东明县城看打铁花,漫天砸下的滚热铁水前,那一只挡在她面前,死死点在铁水边缘,转眼露出白骨的指尖。
又或许是三白堤前看长河,絮絮讨要那一枚簪子,又或许是盛都城门前沉默相迎,掀开车帘相视一笑。
又也许是皇储生辰那日,她和她伏在皇宫大殿栏杆前看烟花,一线明光上天穹,甲光向日金鳞开。
她一生里难得的,不可或忘的记忆。
那个世间最温柔最广大,也最浩瀚最遥远的,萧家永远的敌人。
本来还想再见一面的。
或许当日殿前她说,以后不要再见了,命运便从此给她下了注脚。
那么,便不再见了吧。
萧问柳微微笑着,将指甲慢慢送往唇边。
眼波流动,仿佛还是当年,她站在一抔明月楼下,仰头看着那少年的衣角,心动神摇,忍不住含住了自己的指尖。
那最初的,最好的时光。
“砰。”一声响。
门被撞开,帘子被打散,有人冲了进来,一把撞开了她的手。
“小姐,您在做什么!”
萧问柳被撞得向后一倒,手重重撞在榻边。
帘子晃动,又有人走了进来,一身冰雪般的衣裙,一张脸也冰雪一般。
萧问柳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女的大宫女丹霜,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丹霜看着她,眼底也生出微微怜悯,道:“殿下命我来找你。”
萧问柳眼底忽然晶亮。
“殿下说,你现在想必处境为难,不要再留在萧家。她让我送你出盛都,给你备好了盘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城门口会有可靠的人护送你……不用收拾细软,现在就走吧。”
动作很快的兰仙,已经挽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了门口,期盼地看着她。
萧问柳定定地看着丹霜,忽然笑了起来。
“殿下啊……”
一句话没有说完,也无需再说。
“走吧。”丹霜道,“你院子外守卫森严,我呆不了多久。”
萧问柳坐着没动,指了指兰仙,“劳烦丹霜姐姐,把她带走吧。”
丹霜:“……你不走?”
“我祖母有句话说得对,我是萧家的人,生死都是。”萧问柳轻声道,“我不能为她们去行刺殿下,但我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刻丢下她们自己逃生。”
室内沉寂,只能听见窗棂上久久未化的积雪,簌簌落下的微音。
良久,兰仙将包袱抛在榻上,道:“那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