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霜也顾不得这水,她的衣袖和手腕已经沾上了一些,但她起身的时候,无意中抬眼一掠,隔着打开的窗户,看见站在窗外的梅师姐,正不急不忙地摸出一个面具来戴上。
那面具形制古怪,几乎完全密封,连眼洞都没有,颜色银白。
丹霜只见过一次。
有一次她去找梅师姐,梅师姐从实验室深处的隔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卸下这样的面具,和身后留在实验室里的助理人员吩咐:“……记得一定要进行三次以上洗消,残留物进处理器,不能有任何遗留,否则会出大事。”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头顶,眼前仿佛白光一闪,丹霜整个人都傻了。
然后她眼光下落,正看见铁慈捂着胁下的五指间,透着深红的痕迹。
又是一道雷劈在了丹霜的头顶上。
陛下受了伤!
普天之下,现在还有谁能伤她!
之前师父说要进宫找陛下谈谈,然后陛下就受了伤,现在她又忽然出宫……
这一切都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思绪也如电光闪过,驱使人动作的只靠直觉,几乎丹霜在看见梅师姐戴面具那一瞬间,手便改了方向。
她一手抓起了那乱滚的瓶子,一手将铁慈一推。
铁慈伤痛未复,猝不及防,被她推得滚落榻下,瓶子里的液体,从桌角往下流淌,有几滴溅在她衣角上。
丹霜拔刀。
雪光耀目,跌坐在地的铁慈抬头。
在外头等候的人隔窗看见,大惊要抢上,铁慈厉喝:“不要进来!”
“嚓”一声,一截衣角飘落地下。
铁慈以手撑地要起身,伸手想去拉丹霜,急声道:“丹霜,这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丹霜忽然对她手一扬。
又一次的猝不及防,铁慈立即晕了过去。
撒完迷药的丹霜接住铁慈,抱着她走到门边。
然后她回头,看了看室内,花瓶还在骨碌碌地转,里头的液体却已经撒完了,榻上,桌上,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她垂头看看自己的手,不仅被花瓶里的水打湿,手上前几天做实验,还留了伤口。
然后她对外面道:“梅师姐,你且进来,陛下有话问你。”
说着她探头出去,对梅师姐做了个暗示的眼神。
梅师姐是实验室研究人员,除了醉心于研究,对大乾的人和事向来不关心,她只知道今日带着任务来,花瓶倒了,任务便完成了,此刻那屋子和屋子里的人已经是地狱和死者,她自然不肯接近,站得远远地道:“有什么事,小师妹你还是出来说吧。”
丹霜把花瓶伸出一截,道:“有个问题……”
梅师姐听见“有个问题”,职业习惯立即驱使她下意识走过来,问:“什么问题……”
她刚刚走到门边,丹霜猛地一手擒住了她脉门,将她狠狠往门内一拖,同时撕下她的面具,往铁慈脸上一扣,又把铁慈往外一扔。
刹那之间,她便完成了拉人进门和推人出门的转换。
铁慈栽出,被外面等候的景绪和万纪等人接住。
萍踪要掠过来,丹霜一手掐住梅师姐脖子,大喝:“不要过来,离远一点!”
萍踪停住,低头看铁慈,道:“你怎么她了!”
丹霜没有理她,低头看梅师姐,道:“解药。”
梅师姐哈地一笑,“果然是愚蠢的古人,你既然接触过实验室,就该知道实验室里的很多东西,根本不是毒,不是毒,那哪来的解药?”
“那花瓶里是什么!”
“它叫‘野味’。”梅师姐道,“是师父交托给你的任务,要让这盛都,尝尝不同寻常的野味。”
丹霜拖着梅师姐一路过去,把她脸朝下按在地面的积水里,片刻之后拎起,“解药!”
梅师姐大骂:“疯子!疯子!”
她一抬头正对上丹霜眼眸,正对上一片血红,惊得她瞬间住了口。
丹霜眉宇间森然气又生,“是疯子又怎样?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师父怎么对你了?”梅师姐道,“你觉得受了欺骗?你不是说过愿意为了师父的理想放弃一切吗?你懂得一切的含义吗?”
“我只知道陛下高于我的一切!”丹霜低吼,将她的脑袋拼命往水里按,“解药!”
梅师姐呸呸地吐嘴里的灰,讥笑道:“都说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古人,以为这样我也会中招吗?你们这些可怜虫,怎么能理解我们现代人的身体,早已经过无数疫苗和恶劣环境的淘洗,免疫能力可比你们这些生长在纯净水里的古代人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