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慈忽然扑哧笑了一下。
笑得狄一苇诧异地看她,以为她又发酒疯了。
铁慈进村以后,走进左首第一家小院。
四面都挂着灯笼,将这一片照得如同白昼。
铁慈熟门熟路在墙上找到了串着的蒜头,搓掉皮,进屋找出油和紫苏叶,给大蒜涂上,点燃火堆,顺手抽出狄一苇的佩剑,将蒜头放在上面烤。
狄一苇:“……”
虽然我佩剑一般就是个摆设,但好歹那也是大帅佩剑,不是烤盘好不好?
你把我剑烤了,我用什么?
还有,这一手是和哪个王八蛋学的?用佩剑烤大蒜?不怕天打雷劈?
但不用问狄一苇也知道是和谁学的,不由叹口气。
果然是个天打雷劈的。
狄一苇想起自己当初还曾短暂地看中过那位,仔细想了一会,遗憾地咂咂嘴。
说真的,现在还是挺看中的。
……
铁慈在烤大蒜,却禁不住地走神,忽然闻见淡淡的焦糊味道,急忙撤下剑,但大蒜还是烤糊了。
她也不遗憾,把大蒜随手往干净的木桌子上一扔,对狄一苇说了一句回头赔你一把渊铁剑,便又去人家锅里翻,果然发现几个冷馒头,便揣在袖子里拿走了。
心满意足的狄一苇跟在她身后,一边絮絮说着她的渊铁剑要打什么式样,一边悄摸摸地去偷那烤大蒜,想尝尝什么味儿,被头也不回的铁慈精准地打掉爪子。
铁慈揣了那几个馒头,出门一个拐弯,就是东德子家的房子,反正路线、格局、连房屋的细节都一样,灶里生着火,桌上有六个人的碗筷,仿佛主人一直在,马上就要来吃饭。
东德子家的厨房是在屋子外搭了个小棚子,铁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东德子家门口移栽的大树,这树居然也和当年灵泉村东德子家门口那株差不多品种。
狄一苇目瞪口呆看见皇帝陛下上了树,然后更加目瞪口呆地看见铁慈三摸两摸,在树上掏出一窝鸟蛋来。
这种天,哪来的鸟蛋。
狄一苇有点想不通这个问题,木然看着铁慈揣着鸟蛋进了厨房,灶膛里已经点好了火,铁慈亲自下厨,切了馒头片,打开鸟蛋搅拌,裹在馒头片上,锅底抹油,一一煎了。
这道菜铁慈没有失手,香气溢出来,狄一苇觉得自己饿了,不过看一眼被端上桌的烤鸟蛋馒头片和烤大蒜,她这回识相地没伸手。
铁慈做好这菜以后,想了一会,当初慕容翊还用野鸟蛋做成溏心蛋拌调料来着,风味殊绝,不过考虑到溏心蛋的难度,她没有复制。
慕容翊做过的菜,她勉强最熟悉的是烀大鹅,已三年不食了。
从厨房窗外向后看去,可以看见后面果然有座小山,小山半山腰隐约有个山洞。
厨房对面一个窄小的偏屋,屋内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个树枝铺好的地铺,铁慈盯着那个整整齐齐的地铺看了一阵,狄一苇靠着门边,吞云吐雾间上下打量发黑斑驳的墙壁,粗糙的被褥,啧啧称奇,好一会儿问:“您不会在这铺上睡过吧?”
铁慈笑笑。
狄一苇看着那唯一地铺,心想一张床,两个人,这觉睡得……瓜田李下啊。
还是你们皇帝会玩!
铁慈又在村子里逛了逛,从李大娘家逛到阿黑家,从牧羊儿家逛到孙娘子家,爬上孙娘子后院墙头,看钓鱼翁经常钓鱼的池塘。
狄一苇没有兴趣,专心抽烟,偶尔抬头瞥一眼,心想便是复刻,不过是提醒自己物是人非,何益?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就中更有痴儿女。
她靠着门,背对着北地盛夏的夜,远处人声鼎沸,近处苍生塔灯火辉煌,明明是很热闹的境地,可不知为何,看着那背影,便不由自主想起许多往事,心中生出许多寥落来。
仿佛还有人靠在自己的肩,腮边鬓发有微热的呼吸掠过,转瞬渐渐冷去。
“我恨你没有爱过我。”
呢喃近在耳侧。
狄一苇低头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云团似的烟圈,烟圈里她脸色苍白,眼眸濛濛。
像看见早已被惊破的梦。
……
从灵泉村出来,前方出现一条河。
河上拱桥如月,河下轻舟来往。
轻舟之上多是山女,船尾载着各色山货和果子。
桥上栏杆上插着长长的柔软的树枝,树枝上绑着各色精巧小灯,尾端吊着半串铜钱。
桥上立着一些人,都戴着面具。
有人将绑了铜钱的树枝从桥上放下去,舟上的山女便拉住柳条,取下钱串,再将藤条小框装好的野果系在柳条上。
她们手指纤长,取钱系物的手势便如穿花,月光漏过手指缝隙,柳条上的小灯耀得笑颜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