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宣感觉肺都快被气炸，却毫无办法。</p>

身在敌国境内，本就危险重重，人还这么少。</p>

偏偏人再少，都得首先保护好向导，不然连个带路的都没有。</p>

那可真就两眼一抹黑了。</p>

夏澜沨低声劝慰，让她消消火。</p>

精兵们则一部分面朝外轮值守夜，一部分就地挖坑将战友掩埋。</p>

他们默然无声，心里却聚结着一股怨气。</p>

死的是身边最熟悉的战友，为的却是毫不相干的陌生女子和陌生男人。</p>

两人武功那么高，为何还要他们随行保护？</p>

吃饱了撑的吗？</p>

真是不值得。</p>

他们虽未说话，周不宣却能感觉出他们的内心想法，特意让语气显得诚恳道：“田雪应该没告诉你们，帝都发生了一些事。如此，我也就不便说出来。但得让你们知晓，你们此行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支援覃将军，若能及时赶到，对你们，就是大功一件，升职加俸。”</p>

“那敢情好，”其中一位手脸皮肤都很粗糙的中年男人道，“我不求能不能给我个小官儿当当，只要能减刑脱罪就行。”</p>

周不宣面露惊讶，这才多看他两眼：“你是充军来的？”</p>

男人点点头。</p>

看他不愿多说，周不宣也就没多问。</p>

充入军队为兵的刑徒虽然附入军籍，在军中却以做杂役苦工为主。若能冲锋陷阵立上一功，最好是一大功，就能酌情减些刑期，有能活着回家度过晚年的希望。</p>

难怪他在途中那么卖力，原来是想表现得比别人好，让她看到。</p>

田雪肯把他放进来，想必也是在给他机会。</p>

想通这一层，周不宣便毫不吝啬道：“只要咱们能活着到达覃将军身边，你再好好表现出些力，我定会为你美言。”</p>

中年男人连忙道谢。</p>

一个坐在外围的士兵忍不住低声咕哝：“你是谁啊，你能为他美言。”</p>

为了路上能同心，不起隔阂，周不宣笑了笑，淡淡道：“我能随时见到公主或王爷，也能随时进宫见驾，你说我能不能为他美言？”</p>

众精兵神色一凛。</p>

那士兵似乎不太信：“那你……”</p>

“否则田雪为何亲自迎接、为我打开城门？为何我能对她和覃将军直呼其名？又为何派出五百精兵与我随行？”周不宣道，“若我是个普通人，怕是连城都入不了吧？”</p>

“这……”士兵迟疑，“倒是。”</p>

“我的身份，你们不要好奇，也不要打听，京都水深，知道得越少，你们就越安全，”周不宣语气温和之中隐含凌厉，“懂了吗？”</p>

这下，所有人都被镇住。</p>

夏澜沨望着她，眸光深深。</p>

“轮流值夜，轮流休息，”周不宣看向向导，“略有天光就赶路。”</p>

向导点头。</p>

周不宣闭上眼。</p>

表面平静，其实心急如焚。</p>

可她不知道路，只能等。</p>

等天麻麻亮，就即刻出发。</p>

后半夜依然骚扰不断，夏澜沨为了让她休息，不断出手。</p>

北地雪冰刀既快又狠，直接了却对方性命，让人没了活路。</p>

周不宣嘴唇翕动，却终究未出声阻止。</p>

夏澜沨收刀入鞘回来后，坐在她身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若放过他们，你会开心吗？”</p>

周不宣闭着眼，似乎睡着了。</p>

夏澜沨静静看着她。</p>

许久，周不宣才摇摇头。</p>

二十多个虽陌生却年轻的面孔在她眼前晃过。</p>

他们是因为她才死的。</p>

若非她执意去找百里钊，田雪不会拨给她五百精兵，他们也就不会死。</p>

起码不会死这么早，不会死在她面前。</p>

她不是百里钊，也不是睥睨世人、将一切都踩惯脚底的皇家贵族，她无法在亲眼目睹别人为她而死时，还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p>

所以……</p>

虽然杀了凶手她不会多开心，但若放过凶手，她会更不开心。</p>

天空终于出现一丝曙光。</p>

周不宣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p>

骚扰他们整夜的人仿佛不能见光的鬼魅，消失于后面所有路程。</p>

可当他们马不停蹄拼命死赶、终于看到那片狼藉营地时，周不宣的手不由颤抖起来：“这是、这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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