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都没有踏水而来。
“要回苦炼门了?”曲青君忽然问。
李舒不答,他细看曲青君,身上似乎有伤,但不重,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要去哪里?”他反问。
在跋涉的十几日里,李舒回忆所有和曲青君有关的事情,渐渐察觉到一丝异样。
曲青君这次掳走自己、试图公开嫁祸浩意山庄,做得实在是有些仓促了。
她可以另立门户十六年,难道十六年中一直没有找到令浩意山庄声名狼藉的机会?
李舒想了很久。
他在四郎镇伤了曲青君,这明明是李舒和浩意山庄最危险的一刻:只要曲青君说出真相,一切都完了。
但曲青君面对江湖同道的询问,没有把李舒说出来。
而四郎峰上李舒和栾秋一战,曲青君却毅然带走李舒,设计了这么一个不严谨又混乱的污蔑现场。
这两件事之间唯一出现的、意料之外的人物,是千江和鹤长老。
“你认识千江。”李舒突然说。
他以肯定语气开口,曲青君没有辩驳。
“我认识许多人,不止他。”她坦荡笑笑。
“千江让你感到威胁?”李舒问,“可我看他样子,他并不认识你。”
“在你来到大瑀之前,我也知道你。你的名字、经历、长相、武功,我全都清楚。”曲青君说,“可你从不知道我。这有什么奇怪?”
李舒意识到问不出答案。但他此时终于可以确定,曲青君和苦炼门果真有联系。
一粒药丸凌空飞来,李舒抓在手里。
“散功药的解药。”曲青君说,“李舒,我无心害你。我只是可怜你。无论在苦炼门还是在我手中,你都不过是一个有利于我们的工具。”
她沉默片刻,又说:“但你能让栾秋改变,能让他说出心里话。单就这一点,我佩服你。”
李舒根本不相信那颗药,抬手扔进了溪水里。
曲青君后退两步,身影隐没在浓雾之中。
“代替我向你的义父问好。”她那充满恨意和嘲弄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冷意,“多年不见,我祝他活着比死了更痛。”
往扎营的地方走回,李舒半途看见了白欢喜。
白欢喜耳朵被于笙划了一道,伤口延伸到面颊,平直的一横,差点跨过鼻梁。如今伤口结痂,看起来仍有些狰狞。
“商歌不会有事的。”他是专程等着安慰李舒,“浩意山庄的人绝对不会伤害她。她人也机灵,有机会一定会自己逃脱,不需要我们帮忙。”
见李舒面色阴沉,白欢喜又问:“还是说,你想再见栾秋一面?”
李舒终于抬头看他。
“能在那种情况下承认你们的情意,这绝非普通人可以做到。”白欢喜说,“我相信你们之间是有……”
“有过。”李舒打断他的话,“他亲口说的,有过。”
白欢喜又为难、又唏嘘地皱了皱眼睛。
“他说的没错。”李舒说,“那个玉佩是他娘亲的遗物,我已经还给他了。和我这样的恶人有牵扯,只会让他以后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当时的场景。所有人都会唾弃他,取笑他。我不……”他如同突然卡壳,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让浩意山庄成为众矢之的,我的目的已经达到。”
白欢喜笑着,看懂一切般,那张过分风流的脸上流露了一点儿怜悯:“是吗?”他理了理李舒凌乱的头发。
“以后天各一方,永不相见。”李舒凶恶道,“你不要再提了!”
浩意山庄的暗室里,商歌打了几个喷嚏。
正在放冰块的栾苍水愣了:“冷么?”
商歌摇头。
“……你怎么办?”栾苍水问,“李舒他们都回金羌去了?怎么不来找你?”
这问题问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商歌也不想和他多话,闭目养神。
随从在商歌周围放下冰桶,烛光照亮商歌的脸,她微微皱眉,似是忍耐。盛夏湿热,她的伤疤不能排汗,红肿发疼,曲渺渺几次建议曲洱把商歌放了,曲洱都很踟蹰。商歌倒是并不抱怨,只在栾苍水送冰块的时候低声跟他道谢。
见她难受,栾苍水总是想起月夜下自己所碰触到的女子面庞。他蹲在商歌面前,用扇子给她扇风。
商歌睁眼,很平静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