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尸的人小心跨过门槛,在一片哭声之中,忽然有东西从担架上滚了下来,正好停在谢长春鞋子前。
那是一截男人的指头,看长度大概是中指,被切断了似的。因为被雨淋了几天,惨白浮肿,隐隐腐烂。
谢长春吓得一时根本忘了呼吸。那东西太不起眼,没人发现,他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见了任蔷。
任蔷仍是那张苍白的、布满泪水的脸。她飞快地抓起那截指头,藏进手心的帕子里,就像从未停下过一样,抽泣着,继续随着人群和尸体往正堂一步步走去。
“那东西,换做现在,我都不敢碰。”谢长春叹气,“师娘绝非你所以为的孱弱女子。”
欧阳大歌不服气,哼一声:“那是曲天阳身上的东西,她当然敢碰!”
曲洱面色郁郁:“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事……我们都没看到爹爹最后一面,娘和姑姑说,怕我们看了之后,会忘了爹爹平日模样,只记得他……他那……”
他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好劝,直把山庄众人劝得心动。
于笙和谢长春倒不是想去封狐城建什么功业,他们担心的是单枪匹马的栾秋。
曲洱和曲渺渺还有几分孩子心性,他们从没离开过四郎峰,自然想出去见见世面。
正说着,七霞码头的人忽然闯了进来:“又、又塌了!”
于笙心有余悸:“四郎镇吗?!”
“不是!是山里!”那水工抹了把脸,“没有人的地儿。但我远远认出,塌的是曲老前辈那片墓地!”
雨虽然停了,山路仍极其难行,有功夫的那几个走得快,水工陪同曲洱和曲渺渺落在后面。
连曲渺渺都比曲洱走得利落些,曲洱急急喘气:“渺渺,怎么你上次受伤之后,练功反倒比我进步了?”
曲渺渺也说不出原因,干脆拖着他往上走。
曲天阳和任蔷的墓地在四郎峰侧峰的山腰处,一个风景秀丽、可远眺大江与山川的地方。
快到时,曲洱看见韦问星和欧阳大歌站在塌方的泥堆边上。
“你留下。”韦问星对水工说完,转头朝着曲洱,“你们兄妹过去。”
原来是当先抵达墓地的谢长春拒绝了两人靠近。
曲洱觉得奇怪,和曲渺渺加快脚程。山腰处一方平地被大雨冲走一半,任蔷的坟墓仍完好,曲天阳的棺椁在地下露出一半,棺盖已经被泥石冲开,斜斜搭着。
曲洱大惊:“糟糕!”
他没顾得上看谢长春和于笙脸色,举着火把冲过去。
火光照亮棺内景象的瞬间,曲天阳的脸在棺内晦暗阴影里闪现。
曲洱手一抖,火把脱手而出。谢长春拉住他,抬脚踢飞了那火把。一星火光遥遥坠落江中。
“……不、不可能……不会的!”曲洱颤抖着,听见一种怪异的破碎呼吸从自己口中传出,“已经……十六年了!”
谢长春点亮火折子,凑近棺椁。
于笙立即捂住了曲渺渺的嘴巴。
曲洱浑身冰凉——棺椁之中是一具已然化为白骨的尸首,仍穿着入殓时的衣裳。棺内陪葬的剑、玉等物品全都还在,没有任何被他人打开和破坏的痕迹。然而那白骨的头颅上仿佛覆盖了一张古怪的面具。
是面色红润的,曲天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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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怕!大家都猜得差不多了,
也很高兴,感觉是跟大家一起玩了个小小的游戏,我的谜面足够让大家拼凑出真相(但还不是全部)
明天周日例行休息,周一见!
千江长老,下一个就是你了。(李舒阴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