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事体,一点小事体,想大哥了,过来看看。”李文才毕竟是个读书人,讲究个迂回体面。
“我这儿正忙着,侬要是没什么事体,我得走了。”他大哥站起来就要走。
地里忙得很,他可没空跟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瞎扯。
“大哥怎么这样急脾气,年纪大了,得修身养性。”李文才伸手拉住他大哥。
“有事体侬就讲!”李文喜喉咙粗起来。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弟弟。
“我们村上,前几年死了的那个李文善,留下四个闺女,还有个病秧儿子,这年里年外,像是发了财一样,这事儿,有点儿奇怪,他家这铜钿,从哪儿来的?”李文才只好暂时抛开斯文,有话直说。
“发了财?发什么财了?”李文喜拧着眉。
“去年秋天里,”李文才顿了下,咽下了李金珠自己交粮这件事。
他把自家粮税摊进村里各家,再从各家按穷富拿点儿辛苦钱这桩事体,他大哥极不赞成,可他这个里正,总不能白干吧,县里的粮书,也都是有份口粮的呢!
“我是讲,去年秋天,那个病秧子又去高村集上学了,这上学得要铜钿吧,上学可不便宜!
“月头的时候,他家又从赵庄赁了头健牛,还有个赶牛的,一用就是好几天,他家大妮子跟她弟她妹,一走七八天,昨儿刚回。
“我是担心,她们一家门都是没出嫁的小妮子,你讲,会不会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体?要是那样,咱们李家的名声,可就得让她们给败坏了!”
“李文善那个独秧苗,叫李学栋是吧?那个李学栋,今年二月里,考了县第三,这事体侬不知道?这七八天不在家,怕是去平江府考府试去了吧?侬也不知道?”李文喜说不上来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弟弟。
“学栋笨得很!”李文才脱口叫道,“他考县第三,那不可能!”
“考了个第三,他大阿姐用小车子推着他,来过一趟李家集,想让族里出铜钿供他念书,族里没这份铜钿。”李文喜斜瞥着他弟弟。
“族里没给,那他哪儿来的铜钿?又是赁牛又是一走七八天?”李文才瞪着他大哥。
“侬跟伊一个村,侬都不晓得,我能晓得?”李文喜极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伊家哪儿来的铜钿,关侬啥事体?侬又打的什么主意?
“我帮侬讲过多少回,别老掂记着占人家便宜,侬是里正,侬得公道!
“我得去地里了,侬回吧。”李文喜一眼也不想多看这个弟弟,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
李文才跟出来,到了院门口,又掉头进去,站在院子里叫道:“大嫂,今年腌咸鸭蛋没有?给我拿几个,大嫂腌的咸鸭蛋最好吃,都是油,外头买不到。”
“给伊拿几个!”他大嫂这一声里的充满了厌恶。
片刻,大儿媳妇出来,将包着四五个咸鸭蛋的荷叶包递给李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