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长安印 tangstory 1035 字 2022-09-14

“不好吗?”挽江侯反问,不待余音落定,已倾身而前,吻上僧人闭锁的双眼。

一吻轻触即分,他低声道:“得罪了。”

室间再无人语,僧人面色如常,不嗔、不怒,不兴波澜,虽是披着染血的僧袍靠在床头,却像青灯古刹跪于佛前,竟是一个入定的姿态。

边涌澜也不再说什么,只又擦燃一根火条,对着点亮的灯烛陪在佛子身边,横刀膝上,静坐听雨。

雨声串起十年光阴,滴滴都是浮光掠影:镜中花谢,水中月散,人们或喜或悲,却悲喜中都带着释怀与安详,静静离去了。

其中偏有一个少年,还兀自盯着讲经台上的僧人,又不得不护送身旁贵人回宫,便只来及回了下头,仓促地对僧人笑了笑,并不知对方看到没有。

“涌澜……”

已似入定的僧人突又开口,却又片刻迟疑——昙山发现,若要当真去想,他还真是想的起来——芸芸众生,千姿百态,他借由佛像的眼去看,看了一万张脸、十万张脸,这男女老幼的面庞便均混在一处,变作好一幅众生相。

可是这样一幅庞杂冗繁的画卷,偏就有人能够生得脱颖而出,扫过一眼,便自难忘——昙山并无过目不忘之能,却细想了想,就打千姿百态的众生相中,拣出了一个少年。

——是了,这孩子当年确是异于旁人,离开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又笑了笑。

昙山心念一动,便觉识海凭生千澜,有少年踏浪而来,粲然一笑,顾盼神飞。

僧人立在无边无际的欲海中央,手执佛礼,端庄肃然。他静静抬起眼,望向脚踏汹涌浪潮,度海而来的少年,又见少年立在潮头,再笑一笑,已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模样。

“……涌澜,”僧人续上前文,不知是对面前陪自己静坐的人,还是对识海中立在潮头的青年说,“……你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挽江候低声回应,手指轻轻抚过刀鞘上的暗纹,“……也有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你。”

这把可谓“如朕亲临”的囚龙刀,刀鞘上的暗纹不是龙腾之形,而是一条逶迤的长江,流淌过数不尽的日月。

后来少年出宫时打听过,却听说僧人已封寺云游,再不知所踪。

他站在寺前,谢过路人,倔强地抿了抿唇角,握紧手中刀,南下去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