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想来,元 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元猗泽见元 眼中的疑窦渐深,拂袖道:“混账,你犯下大错,还怪到君父头上来了!”
元 看他这副气怒的模样,下意识便觉得是自己想岔了。父亲久居至尊之位,甚至为得长生还折腾过数年,乃至现在还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真的会这般心甘情愿地将江山社稷交托到他手里,在自己还未及不惑之年的时候?
元 想了想,反倒觉得自己有愧,对父亲道:“儿不敢。只是这药是不能断的。且今夜你发了这么几通火,肝气郁结更需要调理了。”说着他不顾元猗泽的神色吩咐人再去取药,而后又转而对元猗泽道,“荔枝性热,太医本叮嘱了不宜多食,但儿子斗胆向父亲进一盘。今日南国新送到的,冰镇着是最新鲜的时候。我命人送来,父亲喝完药便能吃了。”
元猗泽蹙眉道:“你当我是什么,姣姣那么大吗?”
元 摇头:“她还不懂这些。”
元猗泽大手一挥:“把药端来,我也不要你那什么哄人的荔枝。吵吵嚷嚷这一出,叫我头疼。”
元 隐秘地笑了笑,元猗泽虽知被他将住,但是这儿子实在烦得很,喝完药打发他便是了。
见元猗泽妥协,元 忙吩咐下来,自己仍留在父亲身边陪他。两个人左右无事对弈了一局还未分胜负,药和荔枝都端来了。
董原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到皇帝身前,见他倚在凭几上摩挲着棋子神色平静,想来是气顺了,便将药呈给他。
元 则净了手,从一旁冰雕出的果盘中捻了一颗荔枝剥开,取出莹润的果肉递给元猗泽。
元猗泽扫了他一眼道:“何须要你伺候?”一说话嘴里便回荡着苦味,叫他微微蹙眉。
元 将荔枝递近了,元猗泽就着他的手吞下,唾了果核道:“董原在此,你可退下了。”
元 也不再坚持,冷冷地对上董原探究的眼神,将他吓退后行礼退下。
第二日元 照旧上朝,脸上红肿消退了不少,但还留着淡淡痕迹。诸臣心里皆有揣测,又喜又忧。喜的是陛下无恙,能打成这样如何都消不了的掌印,可见身子骨正硬朗。忧的是陛下与殿下有隙,不知是谁要率先倒霉。这么一想,满堂执笏的公卿都挺直了腰板,暗地里打起眼神官司只等罢朝后互通有无。
元 冷眼看阶下众人的神色,听禀的时候无意抬头望向御座之上盘龙嘴里的那枚轩辕镜(注2),从他那里斜斜望去,轩辕镜圆润光泽,可辨真假天子。那人坐在这轩辕镜下十数年,到头来居然怕室内悬镜作祟。元 忽然微微笑了笑,心道他这父皇外表秀逸出尘,心里尽是些古板念头。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前路艰辛,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