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见到他时的笑意淡下来了,思忖了片刻嗤道:“许琨这老狐狸。”
宋禹口中所说的许三娘子是元猗泽有意为元 定的太子妃候选许灼,是太仆卿许琨的三女,人称许三娘子。许灼有美名,祖父又是大儒许崇,所谓家学渊源,才情也差不到哪里去。元猗泽颇为赏识其父许琨,觉得许琨为人精明干练又不失忠直、通达明理又不失圆滑,若教养女儿得法,这许灼也一定很出色。许灼的两位姐姐已出阁,都是结的清贵人家,其中有一家即新昌公主元道徽的母家。元猗泽无意间听元道徽说起此女,心里便有了盘算。
许灼是闺秀,皇帝也不能大喇喇召她相看。又因为可能是未来儿媳,自不好取她的画像来惹出嫌疑。元猗泽暗中派人在许灼参加的诗会、品香会这些洛阳世家女惯去的地方留心观察,受命的人里元猗泽的姑母鲁国大长公主平日里最疼爱侄孙元 ,见了那许三娘子心里也十分满意,一次宫宴顺口在元 面前露了痕迹。元 以为太子妃的人选自有礼部遴选了上报,没想到竟是父亲亲自过问。
元猗泽十五而婚,皇族子弟多是这个年纪,但元 的妻子即来日的国母,自要好好挑选。元猗泽虽希望元 尽快成人成家,但他对抱孙一事尚无十分热忱。眼见元 并不亲近女色,应当不会走上先皇的老路,元猗泽放心之余便打算待太子加冠后定下他的婚事。只是如今被太子先发制人,元猗泽也犯不上为他操心了。
京中无不透风的墙,圣心所在总有人能窥见些端倪。许琨又是第一等的聪明人,皇帝对三娘子留意,不是想做自己的女婿,那便是想做自己的亲家。若是后者,那对于三娘子和许家来说都是贵不可言的前程。许琨也沉稳,只作不知,端看宫里如何。若三娘子最终没这运道也并非一定是坏事。深宫似海诡谲莫测,他疼爱幼女,并不十分乐意她入宫闱禁一生。而今陛下病倒太子监国,许琨不信太子对圣意全然不知,但是太子全无反应,想来是不满意这桩事。往日君父有命他只能听之,如今不同了。许琨思忖再三,用了个侍疾名头将许灼送走,也算在太子面前有所交代了。
但元 心里还有一层别扭,他倒也想知道元猗泽给他挑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宋禹得命监视许家,见过许灼几面,回来同元 道这位许三娘子是一位难得一见的标致美人。宋禹自小在东宫为伴读,同元 的关系要较旁人亲近许多,便直言陛下拳拳之忱,挑的这位名门淑女一定非同一般,殿下无端不喜,或是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宋禹虽然参与了自泰陵回京时的“甘泉行宫之变”,但他明白太子并非憎恶君父,只是不忍天下受苦,太子心中仍然孺慕父亲。所以在言语间宋禹也想为父子二人和缓一下关系,不成想无意间触了逆鳞。
元 心中涩意汹涌,面上还是十分淡然,颔首道:“许灼为许崇授业,闺阁中做的几篇文章我看过,不喜。”
宋禹想了想:“那也无法。”他转念又道,“许三娘子师承祖父,行楷笔意潇洒遒劲,胸中气魄怕是不输男子……”
“你可求娶。”元 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不必有所顾忌。”
宋禹忙摇头:“不敢。”他抬眼见元 神情冷冷的,补道,“殿下忘了,臣十月便要娶亲。”
元 “哦”了一声,笑道:“我以为你忘了这事。”
宋禹知道他心情不好,急忙告退了。
等宋禹一走,元 便去御苑兴师问罪了。
元猗泽清净了两天,午憩醒来照例在晓风亭旁给白鹤喂食。这两日不知怎的,他有点想念外孙女姣姣,心道自己是真有了老态,只能来寻比自己更老的玩伴。
元 走到晓风亭旁便见到一袭广袖深衣的元猗泽正在伸手撒食惹白鹤和附近飞来的鸟雀啄食,一派悠然的模样。
元猗泽自然也看到了元 被前后簇拥着过来,借着日光看清他脸上已无痕迹,便侧过身继续喂老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