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度还是不说话。
明桥看着玄度,眸中渐渐不耐,他转身,大步离去。
天黑了,一间乡野破小土地庙里,明桥和玄度相对而坐。
明桥大剌剌的靠着神台上,一腿伸直,一腿曲起。
玄度端端正正、笔笔直直的一副打坐的标准姿势坐在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
下午的时候,玄度就像只跟屁虫一样,明桥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明桥飞,他也飞,明桥走,他也走,明桥停,他也停,明桥冷冷看着他,他就看着自己脚尖,明桥质问他,他就不做声。
“咔嚓”一声,明桥咬了一大口苹果,一边嚼一边打量着两年未见的玄度。
那苹果是明桥在土地公的供台上拿的。
“咔嚓咔嚓!”明桥咬得很大口。
玄度抬起眸,想到什么似的,拿过旁边的包袱拿出了一块白布包裹的东西,打开来,里面包着三块面饼。
玄度递给明桥一块,明桥不接,然后他就自己慢慢吃起来。
明桥吃完苹果,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了看,近处一片漆黑,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盛夏未来,此时还无蝇虫,明桥打了个哈欠,关上门,走回神台下,又踢了个蒲团到跟前,然后两个蒲团并在一起躺了下去。
玄度看了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宝葫芦瓶,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印容,服下吧。”
明桥看着他,并不接。
玄度伸了一会儿,见明桥没有要接的意思,又倒了回去,然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坐。
神台上点着一截快见底的白蜡烛,昏黄微弱。
四周寂静,明桥枕着一只胳膊仰面躺着,看着头顶那张挂在梁上的蛛网。
两年多了,玄度跟从前相比轮廓更加分明,身量也更高了,但他还是那样好看,只是端坐不动的时候就像一尊冷冰冰的佛像,圣洁高远,不可亵玩。
玄度是真正的光。他曾经花费八年把明桥从潮湿幽暗的井里拉出来,让他残破不堪的心一点点的愈合,开出花,甚至生出妄想……
十岁的明桥穿着青色的僧衣默默站在东林方丈身边,僧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东林方丈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不禁叹息一声。刚才帮助明桥洗澡换衣的弟子跟他禀告,说明桥身上遍布陈旧伤痕,恐怕之前遭受过虐待。
“想不到堂堂天南剑派竟然会为了内功心法这样为难一个孩子。”东林方丈摇头道。
东明大师伸手想要摸一摸明桥的头,不料明桥一脸警惕的往后缩了一下,东明大师一顿,随即道:“别怕,孩子,这里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东林方丈对身边的随侍弟子道:“福慧,这些天你先带着印容吧。”
“是,师父。”
一个方脸和尚走了过来,“印容,跟我来吧。”
明桥看了他一眼,默默的跟着他离开了。
可是没过几日,福慧就跟东林方丈诉苦了:
“师父,徒儿带不了他,他的性情实在古怪。徒儿给他经书,让他学习,他却整日的趴在桌上睡觉,无论徒儿怎么说,他也不改,其他弟子想找他玩,他却一脸冷冰冰的看着别人,甚至口出秽言叫别人滚,现在大伙都不愿意搭理他了,而且其他的弟子跟我说,印容晚上睡觉总是抓床板,咯吱咯吱的,吵得其他人睡不着,他们都不愿意跟印容睡一个屋子了。”
第二日,东林方丈去了大殿。
其他弟子都在诵读经书,唯独印容靠在柱子上睡觉。
东林方丈的视线移到了印容的手上,那双手很漂亮,纤瘦修长,可是指甲却触目惊心,他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