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挺好,比那些白幼瘦的病态审美好看多了。”苏青沅忍不住摸出手机,“不行,我得让陆丞来看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追悔莫及,抱着大腿求你回心转意的画面了……”
宣月抽走她的手机,警告:“我刚回来,别扫兴啊。”
回心转意,大可不必。
一年多时间里,不是没听说过陆丞的消息。虽然删了他的微信,但苏青沅不愧是记者,三不五时发来陆丞的动态,也不知从哪打听来的。
听说他和小莲在一起了,就在她走后的第二个月。
母亲在婚礼上吹嘘他年薪百万,本是夸张,年初却听说他升职了,在炙手可热的生物制药集团荣升研发主管,真正实现了年薪百万。
老同学都知道他们这对金童玉女,一年来陆陆续续发来消息:
“你和陆丞分了???”
“妈妈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看他朋友圈,那女的也就小有姿色,哪点比得上你?”
得出的结论清一色是,陆丞瞎了。
不过,这些都与宣月无关,她回到沧县和李楠欣待了一周不到,就被赶出来找工作了。
母爱感人,见面前三天,李楠欣嘘寒问暖,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说孩子瘦了得多吃点。三天一过,就变成了“悠着点吃,再吃成大胖子我看你怎么办”,以及“都回来这么久了,不出去找工作,等着在家啃老吗”。
宣月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最后只能投奔苏青沅,一起挤在三十平的单人公寓里,每天上网浏览求职信息。
某个夜里,苏青沅把笔记本朝她一转,“哎哎,你看这个!”
宣月趴在床的另一边,闻言抬头。光亮的屏幕上有一行大字:《平城公安厅面向社会公开招录外语翻译职位民警告示》。
“警察?”宣月倍感意外,“这我哪行?”
“怎么不行?你小时候不是练柔道了,这一年多还学泰拳呢。”
苏青沅捏捏她的胳膊,因为怕痒的缘故,宣月迅速紧绷起来,于是能触到的只有硬邦邦的肌肉。
苏青沅:“你这体格,不当警察可惜了。一坨子下去,保管砸得人再也不敢违法乱纪。”
宣月:“……你再不住口,我一坨子先送走你。”
玩笑归玩笑,她还是认认真真看完了招聘信息。
平城公安局。五个字,轻而易举勾起一年前的回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一帧一格都掷地有声。
也许是人生中头一次这么荒唐,也许是故事太虎头蛇尾,宣月牢牢记住了那个人的模样。
宏立城。
如果他所言不假,该是个刑警。
思绪飘远,又被苏青沅用胳膊肘一捅,拉了回来。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这要求还挺对口,外语专业,最好精通两门以上的外语,小语种最好,就跟为你量身制定的一样。”
倒的确是这样。宣月是英语专业出身,二外修的法语,日语也懂不少。
小时候怕孤儿寡母的受欺负,李楠欣送她学习了五年柔道,教她的老师是个日本小老头,叫平野空,脾气不太好,中文也不流利,一激动起来就叽里咕噜冒日语。
宣月一身反骨,桀骜不驯,每次被老头骂都会回嘴。一开始只会“八嘎”、“科七”(小气鬼)翻来覆去地用,屡屡落于下乘。后来干脆买了日语入门书籍,刻苦钻研,终于在学习柔道的第三年起能用老头的母语反击得老头一愣一愣的。
到了第四年,她趁老头疏于防备,能用柔道给他摔个四仰八叉。
老头气得吱哇吱哇骂她阴险,却一不留神被她看见他转身时露出的满意笑脸。
后来去平城读大学,宣月难得回沧县,更难得去道场看老头了。某日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平野空去世了。
也是在那一天,宣月想起儿时第一次踏入道场的场景。那个看起来有点滑稽的矮小老头,头有点秃,满脸皱纹,操着蹩脚的中文笑眯眯问她:“为什么要学习柔道?”
她答:“为了保护妈妈,不受欺负。”
孤儿寡母,李楠欣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宣月自小没少见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目光。女人们怪不了自家男人,就把矛头指向李楠欣,戳她脊梁骨,连带着宣月在学校里也受人欺负。
平野空注视着她,点点头,满怀期许地问:“小朋友,看过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吗?”
“没看过。”
“那川端康成吗?”
“没看过。”
“……芥川龙之介呢?”
“什么芥?”宣月一脸茫然。
老头的笑容渐渐消失,勉强问:“那读过什么日本书籍没?”
宣月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说:“《蜡笔小新》算不算?”
平野空:“……”
每一次说起那天的事,宣月都觉得好笑,可老头去世那天,她才想起他决定收下这个徒弟时说的那句话。
他说:“没读过就算了,小孩无知。但你既然来了,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忘记人生就是要战斗到死。”
不要忘记人生就是要战斗到死。
九月底,宣月参加了警队考试。考试分两轮,笔试与面试。
宣月为此啃了一周的书,没想到笔试异常简单,最多只有公共英语六级的难度,对于专八高分飘过的人来说,实属小菜一碟。
又过了一周,她收到面试通知,地点在平城市公安局。
去面试那天,她还不放心地问苏青沅:“你说该不会这么巧,给我碰见那个渣男吧?”
“想太多了。平城这么多分局、派出所,哪这么容易碰见?”
“也是。”
苏青沅笑,“再说了,他不是说他手断了吗?要是真断了,肯定早转业了。要是假的,估计警察职业都是他随口胡诌,拿来骗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