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皇子篇之赵彻(上)

“算,怎么能算!”赵甫烨狠狠瞪了赵彻一眼,赵彻忙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言。

“你敢——啊——!!”三皇子赵滇一手捂着脸,踉跄着差点摔倒。

赵甫烨甩了甩手腕,似笑非笑,少年般脆生的声音偏生透出几分阴沉狠厉:“我告诉你赵滇,若是哪天我被父皇废了,我第一个拿你撒火!”

说完,他便快步而去。

“太子,你的护卫呢?!”赵彻略含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是担心赵甫烨会因为今天的事而受到其他人的责难。

赵甫烨脚步顿了顿,微偏过脸,淡淡道:“我不喜欢带护卫。他们这些人,也动不了我的。”

言毕,他再不停留,转眼之间便已离去了。

赵彻怔怔站在原处,赵滇呼痛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似都没听见,只看着赵甫烨离去的方向。

“大皇兄,你脸上有伤诶!”萱阳扯着赵彻的衣袖,转过脸喊着烟雪:“烟雪烟雪,快去找药来!我给大皇兄上药!”

赵彻回过神,低下头看着矮小的萱阳公主,心中滑过一股暖流。他不由笑了笑,握住这个可爱的妹妹的手,“没关系的。”

“不行,母后说过,要皇兄和我照顾你,要是母后知道你受伤,肯定要怪我们的。”萱阳扯着赵彻的手往外走,“走啦走啦,告诉你哦,前几天父皇送我一对鸟儿,好漂亮呢,大皇兄可以和我一起养它们哦!”

赵彻由着她拉着自己,抬手抚了抚脸上的伤痕,有些痛,却永远也比不上胸口那处从来都无法消退的隐隐作痛。

你娘都想杀你,父皇也讨厌你……

这话听起来虽然会让人觉得刺耳,可赵彻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

在这座四面红墙围绕的皇宫里生存了十五年,他很清楚,这里是最不会缺少流言蜚语的地方。而赵彻的记忆中,怎么都无法抹去的,也都是那么两个情景。

利器刺入胸口的痛,和一双狰狞的空洞的双目;以及那个被自己称作父亲的男人冷酷无情的一巴掌。

那时不过三岁而已吧。

三岁的年纪,似乎记不了太多事,就算记住了,也是模糊的。可是,这两幕却如同刻刀镌刻进记忆中一样,清晰着挥之不去,只让他觉得心痛如绞。

然而,即使幼时有过太多不堪的回忆,可阴暗之中仍是有一缕阳光照入,温暖着那颗脆弱而伤痕累累的心。

——“彻儿,我不是你娘,等你再大些,我再带你去探望你娘,可好?”

——“你……是娘……”

那时年幼,见到那个清丽端庄会同自己温柔微笑的女子,便认定她是自己的母亲。其实,不过是在冷漠的人情之中,贪恋着那点温暖而已。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她,他只想要那个被宫人称作皇后的女子能给予他母亲的关爱。

女子做到了,所以,他固执地一遍遍将她喊作——娘。

“大皇兄,还痛不痛?”萱阳跪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赵彻的脸颊看。

赵彻方回过神,这才发现脸上清清凉凉的,已被涂上了药膏。

大皇子赵彻有一张很俊秀的脸,尤其是那双眉目,如同注入两汪泉水,沉静地流淌,不见丝毫涟漪起伏。

那是习惯了极度隐忍之后的沉静,犹如他的眼神,总是透出几分怯弱与卑微。

“不痛了,谢谢你,萱阳公主。”赵彻想要摸摸那张粉嫩的脸,可刚刚抬起手将要触及时,便又放下了。

萱阳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甜甜一笑:“大皇兄,再过几天,我们一起去母后那边玩好不好?父皇说我就快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我很想去看看呢。”

赵彻眼中泛起一丝欣喜的光,可很快便又暗淡了下去。

奶娘不止一次告诉过他,自己三岁时的无意伤害,差点要了苏皇后的命,而赵甫烨也差点在那次遭遇中夭折。

“哎哎,苏皇后对你那般好,你怎么就……就……”就和你娘一样心狠。

后面的话奶娘没有说出口,可他知道,知道自己的生母心思有多么的歹毒,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父皇才那么冷漠地对待自己。

即使他是无心,可,他终究为此而愧疚。

“我……我还是不去了。”赵彻站起身,敛住难过的表情,对萱阳公主笑笑,道:“我要回去了,今天多谢小庆雪帮我哦。”

萱阳撅了撅嘴,有些不情愿地点头称好。

这厢里,赵彻刚回到西所皇子府,却见从来冷清的殿阁内,竟多了几分“人气”。

东西五所各有五院一排,乃是庆国皇子的居所。皇子一旦娶妃,便会搬离此地,去往皇帝所赐封的府邸。

大皇子赵彻所住的风竹院便是西五所中最偏僻的一处。

甫一进院门,便见风竹院的管事太监奔上前,嚷嚷着道:“哎呀大皇子呐,你可算是回来了!华公公在这儿都等了些时候了!”

闻言,赵彻神色微变,心中不禁暗忖,华公公是传旨公公,难道是父皇有甚旨意?是好……还是坏……

他正想着,便见华公公已从殿中迈了出来。

“大皇子。”华公公一甩拂尘,朝赵彻施了一礼。

赵彻张了张嘴,却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华公公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口谕,着皇室各位皇子,并三品以上官员之子于三日后于宫廷围场参加春狩,钦此。”

赵彻跪下行了一礼,“儿臣遵旨。”

“届时皇上会考各位皇子剑术及骑射,还望大皇子能有所准备。”华公公说完,再一甩拂尘,便领着两个小太监离开了。

赵彻缓缓站起身,垂着眼,眼睫下竟划过一丝忧伤。

什么春狩,什么骑射剑术,都不过是提供给其他皇子贵戚显摆表演的东西,于他赵彻,却只是一种出丑的、以至于变相的心理折磨而已。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这方小院,只见芳草葱郁,几株栀子花已长出了花骨朵,隐隐约约的栀子花香似平缓了内心的起伏。

……

这一日,日曦明媚,春意盎然。皇家猎场一片丛林郁郁,草野苍苍。

此时狩猎正酣,风过阳关,皇族子弟们取出了羽箭,张弓引弦,跃跃欲试。一声尖哨,白雁自荡中惊起。

羽箭破空,贯穿雁翅,一只白雁哀哀而坠,扑腾了两下,便寂然了。猎犬叼置于一人马前,欢吠不已。

“三皇子好箭法!”一众贵族子弟策马前拥,赞声纷叠。

三皇子赵滇得意而傲慢的目光越过众人,定格在正站在不远处的太子赵甫烨身上,笑吟吟地道:“何如?太子殿下,我这边又多猎了一只,你可要居下风了。”

赵甫烨转过脸,沉沉地一瞥,众人忙噤了声。他一手拿着弓箭,却又不发,只扫视四周,似在找着谁。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丛林一处隐蔽角落,正要策马上前,却听身后传来张公公尖细的呼唤声。

“太子殿下!殿下!”张公公拖着略显肥胖的身子,小跑着往这边奔来。

赵甫烨调转马头,问道:“张管事,何事?”

张公公躬身施了一礼,道:“皇上有事与殿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