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色的朗日转为绯红,再当云霞一点一点收敛艳光,天色渐渐趋暗,铁蹄之声已清晰传来,不过片刻,便已见铁甲铿然的山尤大军。夕暮下,铁甲黝亮,骏马高大,数千骑浩荡奔来,扬起滚滚黄尘直上半空,气势极其雄壮。
当那支雄武的队伍驰入山下,霎时,琴声响起,紧跟着一阵桀桀的怪叫,跑在最前的十数骑只觉得心头一寒,未及反应,便一头栽倒地上,一动也不动。
跑在后面的几骑见此顿现惊诧,正想下马察看,“铮铮”琴声又响,然后一阵阴森可怖的怪笑响起,如同自九幽地狱传来般,令人寒毛直竖胆颤魂惊,然后“砰砰砰”又是数骑一声不响的栽倒在地。
这一下,后边的骑兵顿纷纷勒马,引得整支队伍都停下来,还有的勒马不及,一头撞上了前边的同伴,有的摔下马,有的马儿叫,小小混乱了一下。
“为什么停?”有头目跑上前来。
前方的士兵皆神色惊惧地看着刚才还好好的此刻却倒在地上如同死去一般的同伴。
“他们……刚才忽然无缘无故的倒了下来。”有人指着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士兵道。
“刚才好像听到有一阵怪笑声,还有琴声。”有人则惊慌的抬头看向四周。
头目下马,察看地上的士兵,却发现都还有呼吸,但人已毫无知觉,而且眼角、口、鼻都流出一道殷红的血线,视之可怖。
“大人……他们是怎么啦?”有一名士兵大着胆子问一句。
头目并不能看出什么原因,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依旧神色镇定的回答道:“不过是奔行太久天气又热,所以有些中暑。”然后吩咐道,“扶他们上马,继续赶路。”
“是。”
有骑兵下马扶起地上的士兵架上马,然后头目一马当先,领着众士兵稍稍放缓速度,再次上路,同时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警惕着周围。只是才跑不过两丈,琴声再响,伴着几声悍戾的如同狂暴野兽吼叫的吼声,然后连头目在内七、八人从马上栽倒在地。
这一下,骑兵们顿惊惶失措,皆勒马不前,一个个恐惧不已的看向山上,而有的则下马去将头目与同伴拖回,见他们眼角、口、鼻流下鲜红血线,更是惊惧交加。
“快!快去报告将军!”有人喊道。
于是有人快马回驰去禀告后方的领将,而余下的人不是后退,便是守在原地不敢动弹。
天光渐渐敛去,暮色已浓,四周变得暗沉,然后那似人似鬼似怪的阴森可怖的笑声蓦然再次响起,令得那些恐慌的士兵们更是惶惶不安,甚至还有人打马往回跑去,更有的哆嗦着叫嚷道“是不是遇上幽灵鬼魅了?”
忽然,后面的骑兵分两边让开,然后一名身披银甲,眼睛细小,上唇上留着一撮胡须的中年男子骑着马上前来,身后数骑相拥。显然报信的人已将刚才情况相禀,是以他目光一扫地上那些士兵,然后抬首望向山上,大声喝道:“是何人装神弄鬼,给本将出来!”
他喝声一止,山上顿有“嗷嗷嗷!”数声阴怖森冷的吼叫响起,大热天里却让山下众人脊背生寒。
那笑声响了一会儿便止,四周再次沉入幽静,但山下的士兵们已是气势全无,心头尽是恐慌。
“将军,你看众兄弟都是无缘无故的倒下,而且口、鼻流血,是不是有鬼魅生怪?”有人忍不住猜测道。
那银甲将领眼一瞪他,厉声喝道:“大胆!竟敢谣言扰乱军心!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将……将军,小人只是猜测……”
可银甲将领将一挥手,顿有两人上前掩住那人嘴,将之拖了下去。
然后银甲将领凝视山上片刻,手一伸,“把本将的弓箭取来!”
立时便有人取了弓箭奉上。
将领搭上箭,将弦拉得如同满月,“嗖!”的一声,一支铁箭疾速射出,迳往山上飞去。
山下众士兵皆仰首观望,却只听得“嗤嗤!”箭透枝叶的声响,然后山林再次沉寂。
这……
众士兵还在忐忑不安之时,那银甲将领已气势凛然的大声喝道:“勿需惊惧,那装神弄鬼之人已被本将射死!”说完他将弓箭往马上一挂,一挥手,道:“众儿郎,随本将来!”话音一落,他马鞭一甩,便往前驰去,前后左右四位亲随拥护奔行,后边众将士得令自然是纷纷策马相随。
眼见那银甲将领在亲随的拥护下奔行了数丈之远,蓦地,一缕琴音从天而降,山下士兵未及反应之时,那琴音已如利针一般刺入耳中,顿时耳痛脑鸣,无法承受,不由都捂耳抱头,而身下马匹已厉声嘶叫狂躁不已,有的马匹更是疯狂跳跃把背上的士兵狠狠甩在地上,一时间,只见人仰马翻,只闻人叫马鸣,混乱一团。
那银甲将领亦是耳中剧痛脑中轰鸣,但身为将领,他依旧力持镇定,一手勒马,对着山上厉吼:“本将奉王命出征,山上何人,速给本将滚出来!”
可就在他吼完之时,众士兵便见他们的将军口吐鲜血,从马上一头栽到地上,而护在他周围的亲随亦是不声不响的倒地。
“将军!”有人惶叫。
“嗷嗷嗷!”那古怪的暴戾的吼声再次响起,而琴音不止,如哭如泣,如诉如怨,在暮色里,仿如厉鬼阴魂哀叫不已。然后在琴音所到的十丈之内,马背上捂耳抱头痛嚎的士兵们一个个如同木偶般摔下马,顷刻间便已倒下上百人。
“这山上必是有鬼魅作怪,我们快退后!”有人惊恐大叫。
此话一出,众士兵还能动弹的无不鞭马后退,而无法动弹的便在可怖琴音与暴戾的怪吼声倒地不起。
终于,当他们退出二十丈远之时,那琴声与吼叫蓦然停止。
过得片刻,已退远的士兵们稍稍回神,看着前方路上那些无声无息倒地生死不明的同伴,无不是神魂惊颤。然后都转头看向被几名士兵抢回的将军,胸前的银甲已被鲜血染红,而且与先前那些倒地的士兵一样,眼角、口、鼻都流下一道血线,将一张脸染得极其可怖。
“将军!将军!将军!”许多士兵围上前去。
只是任他们如何叫唤,那银甲将领却是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只有鼻间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一时间众士兵无不是六神无主,都把目光望向了副将。那副将因跑在队伍的中部,幸免于难,但刚才情景亦一一在目,他并不知到底是何因而令得将士们无缘无故的倒地不起,但也知此刻再往前行,必又有更多的人受难,因此他沉思片刻,然后道:“此刻天色已暗,我们暂退三里扎营,明日等将军醒来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