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剑云闻言不禁大笑起来,道:“说不定正是如此呢,不过想必那锦绣郡主的十里红妆早就预备妥当了。只是汉王一向精兵简政,蜀中又是富庶之地,汉王只怕是天下最富贵的人之一,怎会不派人参与集珍大会呢?这一次汉王派来的使者李溯,据说是汉王自幼一起长大的亲信侍从,想必能够秉承汉王的心意,在这集珍会上展现财势吧。”
青萍仔细将这些人盘算了一遍,道:“这一次我要出售的都是真正的奇珍,必然有几件能够入了他们的眼,你我合作之下,应该可以让师冥大吐血,但是也不能便宜了豫王杨钧和凤台阁主吴澄,我们方才不过是商量着如何联手算计师冥,有没有法子让他们两个人也入彀呢?”
雷剑云皱眉道:“这可难了,除了那幅《簪花美人图》之外,其他的东西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他们誓在必得之物,毕竟除了越国公和汉王之外,也没有人有不顾一切购买这些珍宝的勇气,要知道洛阳和信都都在厉兵秣马,恐怕都缺钱的很,不会花上几十万两银子去买一些不能用的破铜烂铁的。”
青萍听到雷剑云直指自己所提供的珍藏是破铜烂铁,虽然古董是多了一些,但是仍然忍不住一皱眉,杨宁却已经抢过话头道:“那本梵文金刚经若是拿出去拍卖,豫王杨钧一定会费尽心思买下来的。”
雷剑云闻言一怔,不知道杨宁为何会有这样的看法,一本经书,又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什么藏宝图,为什么豫王会重金收购呢?只是他刚想要追问,却见杨宁眉宇间隐隐浮现出古怪意味,心中一凛,知道这多半是杨宁心中之谜,只得按耐疑虑,却仍忍不住偷眼望了青萍一眼,希望她出言询问。
杨宁虽然留意到了两人神色,却是别过头去,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他之所以知道杨钧会看重金刚经,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世,虽然少年时长年避居栖凤宫不见外客,但是有一人即使是火凤郡主也不能坚持拒之门外的,那就是刀王杨远。杨远身为四大宗师之一,又是皇室亲王,曾经与隐帝以比武较技为名进出栖凤宫数次,而最后的一次,杨宁也得到允许观战。虽然和刀王只是一面之缘,但是杨远何等人物,在杨宁心中早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杨远那一身灰色的僧衣云鞋,手中的经卷和佛珠,在未曾出刀之前,只像是一个居士,但是神刀一出,便已经威凌天下,令人浑然忘却他眉宇间的疲惫之色,已经手腕上始终不曾摘落的檀珠。杨宁记得后来师尊曾对自己说过,刀王这一生陷于权势之争,却非是本心,不过是为亲情血缘所羁绊罢了,虽然这破绽不是寻常人物可以利用的,但是自己日后若与刀王对敌,应记得刀王心中仍有破绽可乘。这原本是西门烈指点他对敌的话语,杨宁自然谨记在心,更牢记住刀王几乎手不释卷的经文正是金刚经。虽然不知道三哥豫王在宗族中的地位如何,但是杨宁心中明白,除了自己之外,凡是杨氏的子弟想要争权夺利,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讨好杨远,杨钧当年既然有胆量偷入栖凤宫,今日怎会没有讨好刀王的勇气,所以杨钧会买下梵文的金刚经的判断也不仅仅是子静的凭空臆想了。只是这样的猜测,却是基于杨宁通过对这两个血亲的仅有认知所得来的,其中悲怆血泪汇集,所以杨宁却是绝对不肯说明其中原委的。
青萍终究是对杨宁有着异乎寻常的信赖,对他说出的话一向是深信不疑,此刻见杨宁无意透漏真相,却也不急着追问,反而转身拉着雷剑云商量起来,跟他敲定如何抛出消息,如何豫王试探意向,如果果然豫王有意,又该如何诱使豫王入彀。只是两人都觉得还是势单力薄,如果还有旁人可以相助就好了,只是江宁城中真的有胆量有能力相助两人的就只有与滇王、越国公势均力敌的其他三家帝藩势力,可惜子静和这三家不是有仇,就是毫无往来,想来想去,竟是只能勉强一试而已。不过两人商量了半天,却是说定暂时不要拍卖舍利子,那样的东西若当真出售,只怕天下佛门弟子都要火冒三丈了,倒不如暂时收藏起来,将来拿去做人情也好过真金白银出售给人。只不过两人在这里却是讳莫如深,将来这舍利子到底是便宜何人,都没有透漏出口风。
拍卖父亲秘藏的事情说定之后,青萍又对集珍会上可能会出现的奇珍异宝生出兴趣来,不禁笑着追问雷剑云道:“其实我这几样东西不过十锦上添花,想必集珍大会上还有其他奇珍异宝,值得这几家抢购吧?”
青萍这个问题问得恰好,雷剑云在这上面早已经用了心思,此刻略带倾羡地道:“自然还有别的奇珍异宝,其实两位未来江宁之前,在下意中原本已经有了三样奇珍,不过眼前应该是四件了,而且巧得很,这四件奇珍正是琴棋书画之属,件件都是可以当做聘礼的宝物。”
青萍闻言眼睛一亮,她和绿绮跟在清绝先生身边数年,对琴棋书画都是造诣颇深,自然知道能够在这方面能够称得上奇珍的,多半都是令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不禁来了兴趣,略带兴奋地道:“这画想必就是《簪花美人图》了,却不知道其他三件宝物又是什么呢?”
雷剑云道:“这琴,是昔日蔡中郎的焦尾琴,琴音绝妙,当世无双,这棋,是一副墨玉水晶棋子,价值连城,这书,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书圣的得意之作,是纵有黄金万两,也未必可以买到的真迹,这画,自然是小姐的《簪花美人图》了。锦绣郡主既然以琴棋书画考较求婚之人,又设玲珑棋局相待,若能够据有这四件奇珍当做聘礼,必定可以独占鳌头。只是这四样奇珍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纵然是富可敌国,也未必能够全部据有,想必集珍会上定有一番龙争虎斗,多半是各擅胜场吧,只怕雷某的实力能够拍下一件,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青萍沉吟道:“琴瑟和谐,美人倾城,若是当作聘礼,还是焦尾琴和簪花美人图最合适,若是师冥放弃这幅画,倾全力求购焦尾琴,又该怎么办呢?怎么方才少门主没有提过这一点?”
雷剑云叹息道:“这自然是有缘故的,只因想要获得焦尾琴,纵然有泼天之富,也是白费。若是当作聘礼,这焦尾琴自然是很好,可惜出售焦尾琴之人有言在先,壮士须烈马,名马饰金鞍,名琴也不可入庸人之手。所以焦尾琴虽然只售黄金千两,但是想要购买焦尾琴,就必须当众展露琴艺,力压群英。若是琴艺当真不如人,纵然有万两黄金,也是无济于事。这世上精通琴艺之人虽然不少,但是能够有如此造诣的又有几人?方才我还在奇怪为什么素娥小姐到了金陵,现在看来说不定是为了焦尾琴而来的呢,只是我疑心是有人请她出面求琴,最后这琴多半会转手他人呢。”
青萍听到此处已经是目光灼然,急切地道:“竟有此事,唉呀,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姐姐到金陵来,这世上若论琴道,有几人可以和姐姐相比,日后若是姐姐知道今日之事,只怕会痛悔万分呢。”
雷剑云也是惋惜地道:“我也这样想,若是有能力,我定要取得焦尾琴送给绿绮小姐,只可惜不论是钱财还是琴道,在下都没有把握可以得手,只能扼腕不已,不知道青萍小姐有什么法子没有,这样的名琴,如果落在别人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
青萍眼珠转了半天,却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她的琴艺有绿绮的五成就不错了,想要夺琴,多半是不可能的,思之再三,终于摇头叹息,总不可能让子静去抢吧,那样得来的琴,只怕绿绮也不会要的。
见青萍和雷剑云在这里唏嘘不已,丝毫不觉得绿绮当真会为了一具什么焦枯的古琴惋惜的杨宁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疑问,打断两人道:“青萍,你想和他合作骗钱,那么别人知道你们今天见过面都没有关系么,有些事情,宁为人知,莫为人见,就不怕漏出破绽么,而且雷少门主还不是正使。何况那批贡品难道当真没有人知道是谁劫走的么?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万宝斋也会知道这些东西是锦帆会出售的,现在只怕已经怀疑到你我身上,如果消息走漏出去,只怕会惹来许多麻烦。再说若是别人当真发觉咱们合作,滇王殿下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恼怒么?”
青萍和雷剑云闻言都是神色一怔,迅速将杨宁的问题回想了一遍,这次会互相合作,是两人事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雷剑云生性好高骛远,青萍却是大而化之,不免忽视了某些细枝末节。不过两人都是聪明过人之辈,不过片刻,就已经想通,还没有等杨宁继续追问,青萍已经先道:“不要紧,如果当初很多人知道这批贡品是我爹爹劫的,我爹爹也不能被越国公招安做将军了,如今事过境迁,谁敢来寻麻烦,最多子静你送他上路就是了。再说万宝斋如果连这等事情都不能保密,也就算不上天下第一珠宝行了。不过原本咱们当算使用伊叔叔订下的包厢,现在却是不成了,免得漏出破绽,最好还是弄一张大厅的帖子,到时候咱们参加集珍大会别人也不会引人疑窦,还可以和雷兄一唱一和,这岂不是更好一些。”
雷剑云心思电转,倏然笑道:“子静公子尽管放心就是,这一次雷某邀请两位来此见面,虽然此刻多半已经人尽皆知,但就是段越也以为在下是奉了王上的谕令想弥合南宁与两位的关系。毕竟青萍小姐和绿绮小姐是燕王世子从岳阳带走的,而子静公子也是王上亲自交给西门统领的,王上因此心有不安也是理所当然,不论谁结下两位这种仇敌都会睡不安枕的。所以纵然我们耽搁的时间长了一些,别人也只会以为在下奋力周旋,却不会想到在下和青萍小姐合谋的,至于将来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开,我想王上都不会介意的。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在下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就当是在下竭力讨好两位,两位却是若即若离,最后还下了逐客令的吧。不过万宝斋的帖子要不要在下相助呢,毕竟按照万宝斋的规矩,两位现在想要帖子未免不大容易,即使有生意的缘故,万宝斋也不会就这么帮助两位避人耳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