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天上午,顾山海起了个大早,开始正式授课。

他跟裴程平很有仪式感的洗净双手,一起进了书房,搞得大橘猫以为他两关上门偷吃好东西,不告诉它,硬挤进门里,又被顾山海请出去,关在书房外面。

虽然顾山海平时没事就撸猫玩,也经常迷糊做事抓不住重点。可是对于自己的专业,顾山海保持着对前人的敬畏和作画时的那份初心。

他现在教裴程平的,也是当年他进入清风画院时,他的师长教授给他的。

“想学做画,先研墨。”顾山海没有一开头就教裴程平怎么画人物,而是把一块墨锭递到对方手上。

他当然知道有现成的墨汁,磨墨这种做法太复古了。不过这是他给裴程平上的第一课。

墨锭是顾山海随手买的,品质不是特别高,没法和他当年用的比,却也不便宜。表面被做的花里胡哨,观赏收藏价值大于它的实用性。

不过在顾山海眼里,不发挥它的使用价值,才是本末倒置。

裴程平不笑的时候,像一团窜动的火焰。看上去整个人又凶又拽,眼神锋利有攻击性,接过墨锭时瞥顾山海的一眼,让顾山海觉得下一秒墨锭就会砸到他的头上,其实是他想多了。

少年人主动要学画,也的确很认真的在研墨。往砚台里倒入适量纯净水,顺时针一圈一圈不快不慢的磨动,直到砚台里的墨汁越来越浓。

机械式的动作,本该乏味无聊,却让赤灵绘心斗图师,天生浮躁暴动的心,在这过程中慢慢沉淀。

研墨是作画前,静心的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

如果是顾山海,这过程已经在思考构图,构思怎么落笔。放在裴程平身上,他思考的是这过程中的体会和收获,他隐隐悟到了什么。

耗费了十几分钟,裴程平停下手,墨汁够用了。

墨锭除了底部沾上了墨渍,实际体积一点都没有变小。

“墨很经久耐用。”顾山海趁机给对方科普,“古籍《文房四谱》里记载过一个事迹。宋代有一对兄弟,得到一枚廷 墨,长九寸,筷子粗细,每天写了不下五千字,十年才用完。”

因为他的话,裴程平再次仔细打量手里的墨锭。

“它能用几十年?”他手里的墨锭,有饮料瓶口那么粗。

“你想多了,别做梦!廷 墨是南唐墨官李廷 做的墨,放在古代都万金难求一指甲大小,你现在手里这块墨锭,没那么耐用。”顾山海紧接着就提到了一个词,“平平,你知道‘墨磨人’是什么吗?”

此时的顾山海,神情严肃,姿势端着,不像他本人平时的样子,像在模仿什么老学究。

不过顾山海这模样,在裴程平看来,怪可爱的,而且能感觉到他的认真。

裴程平走神了一下,又很快去思索这个陌生的词汇。“墨磨人”是什么典故,以前从没听过。

“是说墨很难磨吗?”他推测道。

“差不多。”顾山海鼓掌。

顾山海回忆起当年他的第一任师长,虽然当他成为画君以后,对方仍然只是一名画家,在那所不特别有名的画院任教。顾山海却始终怀着对对方的敬意,记得对方给自己上的第一课。

“墨磨人 墨没用多少,人已经入土了。”顾山海拿起被裴程平研磨过的墨锭,掂了掂分量,感慨的把它又放回裴程平手里,让对方握好。

“当年教我的人,说了一句话。‘子不磨墨,墨当磨人。’我也将它送给你。” 顾山海无比认真的看着裴程平说,“希望你把这块墨用完,不要成了‘墨磨人’。”

这一段文绉绉的话,其实表达的思想只有一个:勤奋!

在画技上,三天捕鱼两天晒网,无法坚持下去,是不会有成就的。

心灵鸡汤灌输完毕。顾山海的神情就没那么严肃了。

不过他还是强调了一遍,问裴程平:“你懂了吗?”

“懂了。”裴程平点了点头,

顾山海知道第一课的重要。故弄玄虚的,学着当年师长教导他的模样,打起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