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颗舍利 ranana 3180 字 2022-09-17

怜江月听到老师父找自己,却有犹豫,倒不是怕老师父在气头上找他撒气,而是远远望见赵有志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跑了过来,心知是这个二师兄犯了错误,手上出了差池,答错了题,师父喊他去答,要听他的答案。

从前赵有志只是他的二师兄,虽然辈分比他高,可同门学艺,在同一个师父手下,听得是同样的课,但天赋能力人人不同,有人学艺精进,有人落在人后,在所难免,可自从赵有志成了师父的女婿,大师姐的丈夫,他们可谓是亲上加亲,再遇上与这位二师兄被师父拿来比较学艺方面的事,怜江月有所避讳,宁愿挨骂也不愿叫二师兄难堪。

这边,赵有志已经跑进了屋,气喘吁吁,话也说不上来。怜江月不好再拖延,就出去了,两人也没说话,进了那大房间。

这大房间开阔敞亮,没有任何阻拦隔断,房里烧着个火炉,卞老师父正坐在火炉前摆着的小板凳上,左手抓着个大钳子,夹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块 闻着像铁,右手握着柄小锤,脚边摆着个石头水槽,锤子沾一下水往那铁块上打一下,打过三下,又将铁块塞进火炉。

行山和卞是真站在一旁,低头无语。

怜江月过去了,卞老师父看到他,把锤子递给了他,道:“三缓法,你来。”

他就起来了。怜江月坐下,点水打铁,锵一下,铿一下,他手心里的刺伤有些疼,他抬起手,掐算了半秒,知道这时候锤子该落下了,可他并没放下手,又多停了半秒才落锤。

锤子落下,卞老师父一脚踹在了板凳上,又发了怒:“三顿三缓手不停!给我背!”

怜江月起身,低着头背口诀。卞老师父一挽袖子,还是亲自上阵,边打铁边骂:“好啊,都是好徒弟啊!一个笨得像猪!一个成天在我这里吃闲饭!”

全素雅这时跑到了门口,说道:“大师姐,金箔取完了……”

卞老师父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一门心思打铁。全素雅又说:“师父,三师兄早先和我一起去敬香的时候伤了手……”

此话一出,卞如钩指着怜江月,气更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

全素雅吓傻了,呆立在门外。怜江月就回了卞宅,帮着明明师娘择菜做饭。十二点时,午饭上桌,众师徒也都在天井里齐聚了,卞如钩坐下,其余人才坐下。卞如钩双手撑在腿上,没人敢动筷。卞如钩道:“我要下山一趟,就今天,吃完饭就走。”

众人都是惊讶。

卞如钩捧起饭碗,拿起筷子,道:“去扬州。是真,行山,你们两个陪我走一趟。”

他又说:“我不在的时候,有志,工房里的事,你要多听阿月的,知道了吗?”

赵有志点着头,一副老实巴交地模样,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顿饭,卞老师父再未说一句话,大家也跟着是默默无言。吃过了午饭,卞老师父催促两个徒弟快些收拾行李,明明师娘和赵有志也去帮忙,剩下全素雅和怜江月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小师妹抢着干活,不让怜江月碰水,怜江月道:“你别担心,师父让我滚过很多次了,我脸皮很厚,还赖得下来。”

全素雅又好气又好笑,一瞅天井,开了句玩笑:“师父携大师姐和四师兄送我下山啊?这么大阵仗?”

怜江月也往外看了眼,卞老师父坐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老师父戒烟已经三十年了,这一个月里却是怜江月第二次看到他抽烟了,上一回那还是一次吃晚饭的时候,老师父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饭也不吃了,让师娘给他拿一包烟。烟送到他手里,他点了一根,挥退了众徒弟,留下怜江月,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抽烟,抽了半根,才告诉怜江月:“阿月,你爸爸他快不行了。”

怜江月愣住,问:“师父,你说谁?什么爸爸?”

卞老师父重重地叹息,道:“阿月,怜吾憎对你是有很大的恩情的,他有他的不得以,你去送他一程吧。”

怜江月明白,人们行事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不得以,他早就不怪怜吾憎把他扔在深少老林,严师门下,二十五年没有一封信,一个电话,没来看过他一次,他只是经常忘记他是他的父亲。他在世上还有这样一个血亲。

第11章 (5)

送走老师父一行,赵有志给怜江月看了一些设计图纸,说了说工房里现有的订单项目。除了那把用作电影道具的含光剑,另有内蒙坎坎马厂订制的铁马鞍一副,金环斩马刀一把以及中华飞镖协会大奖赛纪念用特制合金飞镖三枚。

那含光剑的制作耗时耗力,按照卞是真的估算,至少要十三个月的打磨才能完成。经赵有志这一番介绍,怜江月知道了,早上惹了卞老师发脾气的就是那含光剑。老师父不在,大师姐也缺了席,赵有志恐怕是不敢再碰那含光剑的活儿了。果不其然,赵有志和怜江月商量,他们优先处理那马厂和飞镖的订单,这两样订单都要得很急,任务也棘手,就说那马鞍吧,得先根据客人提供的马匹的尺寸和数据打制一个木鞍,再以此木鞍铸造模具,不是随便什么人眼皮一眨就能完成的。

卞老师父这几个弟子里,怜江月的木工手艺最好。制作木鞍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木工,讲究的是手上的巧劲和对木头的脾性有足够的了解,怜江月悟性高,一双手很是灵活,又常在山中行走,对花草树木了解颇多,再有,木工需要的蛮力和重复机械的劳动也少些,因此,怜江月亦很爱研究木工技艺。

这马鞍马刀和飞镖还是卞是真亲自联系来的订单,怜江月深知,必要以百分之百的专心来对待,否则可不是挨师父的几句骂那么简单的了。这赵有志也是处处以卞是真为重,更不敢有所怠慢,于是,师兄弟两人待在工房里埋头干活,一句闲话也顾不上说,直忙到了太阳落山,师娘来招呼他们吃晚饭才歇。

明明师娘张罗了一桌子菜,喊了他们吃饭后,自己挑捡了些,去了屋里用,怜江月和赵有志两个人占了一大张八仙桌吃饭。

赵有志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干了一天活儿了,灌下一口啤酒,他和怜江月都舒坦了不少,互相看着笑了笑。赵有志吃菜,起了个话头,和怜江月说道:“刚才是真发短信过来,说他们到扬州了。”

怜江月说:“赶路辛苦了,有劳二师兄代我问候大师姐,师父和四师弟。”

赵有志应下,低头编辑短信,琢磨着问道:“你说师父突然急着赶去扬州是为了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