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过,院内朱红翻飞,红烛上的火光轻巧摇曳。镇内无人,四下寂静无声。
事已至此,尹辞不打算再瞒这人分毫。
和尹辞预想的不同,时敬之见了这残酷的话题,并没有沮丧失落,更没有露出愤怒之色。那人只是静静看着他,嘴角逐渐勾起。
“正巧,我正想说一模一样的事。我恰好也有一计,也须得你来动手,将我‘杀死’。”
时敬之又给尹辞满上一杯酒,语气带着笑意。
“不过我得等沈朱那边回信……子逐,既然你我想法相若,不如等回信后再行商议。春宵一刻值千金,实在浪费不得。”
食盒上的桃枝被风吹歪,几片花瓣慢悠悠落在地上。
尹辞面上最后一丝顾虑也散去了,他又恢复了那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只见他拿起酒杯,将其轻轻按在时敬之唇边。唇瓣被酒水微微沾湿,显得色泽深了几分。
“说的也是,”尹辞起身挨近,呼吸夹杂着些微酒香。“好酒好夜色,不该谈那等败兴之事。夫君不如随我走,你我加一盏交杯。”
那边暖风细语,酒浓肉香。这边孤男寡女,空气中却连一点缱绻气息都不见——
取了视肉后,苏肆并未直接返回赤勾。他正灰溜溜地躲在一处地下密室,看那沈朱处理视肉。
没了阎不渡的玉眼,视肉又变回翠绿诱人的模样。可惜两位一个见过它的本相,一个恨透了引仙会,谁也没有动它的念头。
苏肆本就喜动不喜静,如今老和尚参禅似的困了数日,简直要憋出毛病来。偏偏沈朱不慌不忙,就差拿针尖去戳那颗果子。他百无聊赖,只好在一边看着。
“哎哎哎,你折腾就折腾,生火做什么?”
沈朱将那视肉上上下下探了好几日。开始她还以琉璃镜、软玉夹待之,现在她正燃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火,径直从视肉果柄处取了一块,眼看要挨个烧过。
“这东西没有腐败,也轻易毁不去。看来要人吃去,才能显出效力来。”
沈朱沉吟道,将果块在阴火上烤着。
“还吃呢,你是没见着,它那样子顶顶恶心。”苏肆哼道,在草绳上打结玩。“你不是得了掌门的回信么,地下那么老大的妖树放着,你干嘛与这玩意儿过不去?”
沈朱被他吵得心烦,把果块搁在另一簇火苗旁边。
“我晓得你想出门,想去找你那武林盟主。”被这人吵得耳朵疼,她甚至收了八面玲珑的笑。“但你躲这儿是保命的——引仙会未必被咱们骗过去。现在你出去,他们说不准要捉你,将视肉收回去。”
说着,她文雅地做了个恐吓手势。
苏肆抱紧怀里的白爷,一下下狠狠捋着:“反正时掌门只想濒死给他们看。我瞧他也不打算吃,交出去也没啥……”
“没啥?我细细查过,这东西和仙酒一样,确实与秃枝同根同源。”
沈朱斜眼看他。
“秃枝到不了手,仙酒只是泡过那妖物的酒,全都难以查验。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妖树部分,说不准能找出它的弱点来。”
苏肆难以置信:“什么弱点?……你要毁了那妖树?你疯了?”
“疯的是你家掌门。”
沈朱低头擦手,云淡风轻道。
“只不过毁了它,就是毁了引仙会宝贝至极的根基,我自然乐见其成。”
苏肆这一惊,手顿时松了一松。白爷可算是挣了开来,它伸脖子一叫,一双大翅膀胡乱扑腾。一排火苗被风吹得拉了老长,瞬间引燃了桌上的纸页,顺带烧着了沈朱的衣衫。
这鹅能卜吉凶,两人对其很是放心,哪想它能整出这一遭。沈朱整个人一炸,登时把视肉拿起,和果块一起包在胸口:“水来!”
苏肆赶忙提起边角上的水桶,劈头盖脸往沈朱身上泼。他反应快得很,火势没蔓延开,便被尽数扑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