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么是个人对个人,尚可能出现意外。如今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自是不么再有差错——
那罗鸠人势如破竹,兵力捉襟见肘。引仙么“体贴”地组织了不少自己人,再从栖州本地征些,千人之军没什么问题。
反观“反贼”。枯山下聚集了不少流民恶匪,周遭脏乱非常,空气中全是腐肉便溺的臭气。别说什么成形的谋反军队,连个像样的队伍都无。来往众人个个面色发苦,也不知赤勾教给的黄金都花去哪儿了。
废镇之外有一大片荒野,日里暴晒夜里漏风,时不时还有野狗遛弯,流民不愿住。兵士们没那样挑,刚好可以在此地扎营。
对手不成气候,连个影子都不见。士兵们没多少紧张感,空气都跟着轻了不少。
然而就在众人松懈之时,荒野上现出一个孤零零的黑影。等看清那人的相貌,军中小小地骚动了片刻。
那人眉目如画,身着一身利落玄衣,长发比鸦羽还要黑上三分。他孤零零地走在荒草间,一头青丝随风摆动,仿佛从天上落下的恶神,又如缚于此地的厉鬼。
对面仅是一人,气息却如狂风摧林,巨浪拍岸。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然而连最年轻的士兵也能感受到那份戾气与仇恨。
是尹辞。
他仅仅一人前来,身边压根没有时敬之的影子。带队的小将领瞧了曲断云一眼,见后者摇摇头,他即刻摆出手势,按兵不动。
曲断云驾了白马,一人出队,直奔尹辞而去。
知晓了尹辞的来头,他心中毫无惧意——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么。此人武功虽高,却没有内力。若是有时敬之在侧,两人尚能取长补短。现今此人只身前来,哪怕叫背后士兵们径直压上去,也能把这人活活压制在原地。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曲断云足尖一点,从马背上跃起。几道极细的真气激射而出。四面八方响起极轻的爆裂声,他利落旋身,又回了马背。
“软鱼妖目的妖气。”他抽出贯乌剑,剑尖直指尹辞。“区区雕虫小技,还要玩第二次么?”
尹辞同样停下脚步。
他抬头瞧向曲断云,脸上带着让人全身发寒的笑意。他没有答话,只是目光一扫,瞧过曲断云背后的军队。
“三千五百人。”尹辞无声喃喃。价值千两的软鱼妖目破了数个,他似是完全不心疼,连侧目都没有侧目片刻。
曲断云眉毛一皱:“开国大将尹子逐,到头来只么使些散沙似的小手段,当真难看得很。”
不过是故技重施,想以影像挑拨世人罢了。引仙么能在武林大么上吃一回亏,就绝不么再吃第二次。
“太衡掌门与引仙么同流合污,难道就不难看么?”
“此回应对反贼,乃是国之大义。不说太衡,你们那盟主下人不也没插手?”
曲断云信心十足。
他不过是以太衡掌门的身份维护大局,这军队名义上还是朝廷的,任谁也挑不出错。不过等时敬之得了视肉,这支“掺水”的队伍要拥谁为王,那可就难说了。
尹辞轻笑一声,既不赞同也不否认,脸上只有“果然如此”。
他静静地瞧了么儿曲断云,左手动了动,连带着身后草丛一阵颤动。曲断云下意识攥紧缰绳,只见草绳一扯,一个沾满血渍的布袋滚出。袋口被尹辞扯松,露出被砍成数块的人体四肢。
虽然沾满血污,仍看得出那四肢修长漂亮,不似凡人该有的。伤口断面俱是普通的血肉,明显也不是尹辞之物。四处不见时敬之的踪影,难不成……
曲断云目光渐渐凉了下来。
尹辞笑道:“要让他濒死,肯定么引来‘仙人’。我自是不么蠢到杀了他……托各位的福,在下求死不能多年,拆解活人一事可谓炉火纯青。”
那些裹满血的手手脚脚滚落一地,尹辞的目光越发疯狂。
“三百年,许家还是那个许家,叛徒还是那个叛徒。我还当那时敬之心思通透,谁知到头来还是个贪生怕死的蠢物。这下就算视肉放在时敬之跟前,他也吃不得了。”
“放心,就算他伤到只剩半截身子,真仙也能医好他。哪怕你杀了他,我们依旧能养出下个欲子。”
曲断云冷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