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忙于公务,对祢处士有招待不周之处,丕在此替家父赔罪。”想到近日韩衡的才名,他不确定地加了句,“是该称祢处士还是……韩处士?”
“照旧即可。”郑平没有解释真姓假姓的打算,任对方自由脑补,把韩衡当成他的化名,“未想到司空对衡如此情谊深厚,久别重逢之际,竟高兴地羞红了脸,以袖遮面,入屋而避。这份深情厚谊,衡自当珍重于心,殷殷相报。”
曹丕面色尴尬,屋内的曹操在听到“羞红了脸”几个字的时候,差点折断手中的毛笔。
屋内另一人目中含着兴味,借抬袖轻拭唇角酒渍的动作,掩去唇边绵延而生的笑意。
接受到曹操的瞪视,那人咽下笑,垂袖作正经貌:“主公可要出门破除谮言,与祢处士大战三百回合?”
曹操道:“主公有忧,幕僚分忧。奉孝最知我心,不若代我前去。”
郭嘉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病弱貌:“嘉身骨孱弱,经不起舌刀唇剑,还请主公善待僚臣,不要将嘉推入疾风骤雨中。”
曹操没将郭嘉这番促狭话当真,谁不知道郭嘉看着体弱,实则从未生过几场病。回军途中寒潮骤降,不少人传了风寒,连精于骑射的乐进都倒下了,唯独郭嘉活蹦乱跳,每日到帐中向他讨酒喝。
经郭嘉这么一打岔,他对郑平那番话的少许薄恼被全部抛到脑后。而郭嘉的几句睁眼瞎话并不能唤起曹操的怜惜,他无情地将案牍上的文书全部推了过去。
“孤体恤谋臣,怎舍得让奉孝为难。奉孝既然不想站在‘疾风骤雨’中,那就埋进‘书林卷海’中吧 总而言之,祢正平与公事文卷,你必须选择一样。”
郭嘉佯作苦恼之色,透着深切的为难:“被唇刀捅死与被书卷压死,有分别吗?主公好狠的心。”
曹操“呵呵”一声:“孤可以帮你两个死法都安排上。”
大概是“不在毒舌中内伤,就在毒舌中变态”,曹操的“冷酷”让郭嘉非常忧伤,他平缓地站起身,敛衽肃容:
“嘉去直面‘疾风骤雨’也。”
遂蹭蹭蹭走远,留曹操一个人瞪着堆积如山的竹简。
屋外,曹丕已面不改色地将郑平的刺激之语消化干净,正准备邀请他去花苑中赏景,顺便问问他今日的来意,就听曹操关上的堂门吱呀一声,从内部被打开了。
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门被关上又再次被打开。曹丕原以为这是曹操良心发现,不忍放儿子一个人在外面对付毒舌猛兽,进屋冷静了一下,终究决定出来承担他所不能承受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