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毛咬着牙打了个哆嗦,易孤行见状脱下雪白的外衣披到他身上,不知做了什么,张二毛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暖意,冰冷的河水就全被烘干。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眼光,还是在易孤行面前瑟缩着:“他们……推我下去,衣服捡不到了,爹会骂我……”

易孤行转头看向东边的小楼,天窗上闪过几道影子,是张伯昀和狗子大柱,他冷了些声音:“这玩笑开得过分了,需要一点教训。”

“都是我的错,怪我和他们不一样!”张二毛想裹紧这件温暖的外衣,却不敢伸手,怕碰脏了,剧烈的委屈和自责混杂在一起,突然嘶声痛哭起来,“如果我像他们那样正常,如果我有左手,爹就不会讨厌我,他们也会愿意和我一起玩!”

张二毛缓缓蹲下把头埋在腿上,张伯昀和朋友们不遗余力的取笑他,站在河边看他拼命扑腾着想从急流中捞上飞快飘远的衣服,扒着眼皮异口同声的奚落:“张二毛!一只手,丑又臭,爹不疼,娘不留!哈哈哈,让你下去洗干净!”

这声音在脑中反复回荡,让他无比厌恶,也无比痛恨自己。

“你真的希望有一条左臂吗?”易孤行沉默半晌,把张二毛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让他抬起头来,这张脸如果没这么枯瘦,大概也是招人喜爱的文静男孩。

“我想变成正常人,不想当个又丑又吓人的残废,我想和朋友玩。”张二毛揉着红肿的眼睛,“我、我下次会把您的衣服洗干净……”

“跟我来。”易孤行把张二毛扶起来,他费力地回忆着自己的童年,可惜并没有什么同龄人能参照,也不太懂普通人的善恶,无法评断张二毛的想法是对是错,就按照自己一贯的解决方法承诺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正常’,那我可以治好你,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如果届时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再来与我谈一谈感想吧。”

张二毛不敢相信,又深藏着一丝惊喜,被易孤行牵着右手走进仓房,只见墙上挂满各式工具,角落里巨大的紫铜罐子开了面透明的琉璃活动窗口,装满血一般的红色液体,还有狰狞兽首的闸刀锯组和一堆精细机关,桌上摆着个苍白的人头。

还没等张二毛尖叫,易孤行就一掌拍碎了那个头,掉落了满桌零件和晶石,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吓到你了,我是个木工,组装个脑袋也很正常嘛。”

“……好神奇。”张二毛瞠目结舌地感叹,伸手去摸桌上还在旋转的一组金色齿轮。

“你等等,我找找在哪。”易孤行从床下拖出个箱子,里面是满满的胳膊腿儿,他翻出一个适合小孩的,还没融铸皮肤,表面是不均匀的银色,“你先试试这款,我三年前的作品,为了让幼童也能负担所以重量不高,去除了冗杂的变形功能,但添加了呼救……”

他正头头是道的推荐自己的偃甲手臂,却发现张二毛专注地摆弄桌上的零件,一点点把齿轮和管道拼接起来。

没有教他顺序和技巧,但张二毛只靠一只手,便把偃甲头颅的喉咙和下巴装了回去,滑稽又诡异的声音从拟声盒里传来。

“我是人,我是人…在下……是人……”

张二毛盯着偃甲耸动的下颚,异常地并未感觉害怕,反而升起不可捉摸的亲切和感动,就像只有冰冷的机关不会讨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