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涯抿了抿嘴笑起来,不经意地拂平蔺沧鸣斗篷上的毛领,把那些柔软的绒毛都压往一个方向,反射的光泽细腻均匀,看着总算舒服下来。

崔遥暗自咽下一枚伤药,不禁腹诽这麻烦的人情还是到此为止算了,默默把药瓶装进乾坤袋。

芜沼周围瘴气环绕,扭曲的老树缠满藤条,黯淡的月光透过灰褐色的叶片缝隙,把地面晃成一块块支离破碎的镜子。

崔遥带两人御剑上山,到达芜沼时已经后半夜,枯木长在泥泞的土地上,水田鼠从潮湿腐烂的空心木桩里钻出来,皮毛沾满泥浆,像个刺猬一样从崔遥踩着的剑身下窜过,崔遥升起些御剑高度,又险些被上方的枯枝撞到头。

“小心,这些老鼠和蛇都是有毒的。”崔遥抬臂拦了一下,示意身后霁涯和蔺沧鸣注意,“枯树里大多有蚁巢,不要太靠近,还活着的树上寄生的藤蔓能捕食动物和人,惊动一个整片树藤都会醒过来,跟紧崔某警惕周围,有危险崔某会断后。”

霁涯认真把崔遥的嘱咐记下,他越过暮灵山时还真没经过沼泽,地形复杂,蔺沧鸣的鸦群化成凝实的黑羽,像一朵轻薄的乌云载着两人稳稳跟在后面。

“这种地方,尸体扔进来不消片刻就被吃干净了。”霁涯低声道,“他们倒是选了个毁尸灭迹的好场地。”

蔺沧鸣面具下的眉眼聚起冷怒:“能建起纵生塔,傀师早就丧心病狂,眼中毫无人命的重量了。”

他愤怒之余又不明白,张伯昀口中的傀师不失正气手段柔和,对闯进家门的小孩只是在头上放个花藤警告一下,到底为何会变得残忍无道,傀师到底找到了什么答案?

御剑飞在前面的崔遥职业病似的不时安抚一句注意安全,在芜沼他也要集中注意,听见蔺沧鸣说话才想起来这两人或许都比他修为更高。

“难得,有如你们这般的高手也会在意凡人的性命。”崔遥回了下头感慨,“崔某见过不少前辈同僚,凡人的一生和他们比起来好似猫狗,他们或许不会随便取人性命,但也绝不会为此难过激愤,作为修者只修自己的道,视而不见天下人的道。”

“崔大人之前还看不惯我们。”霁涯笑眯眯的说,“但我们也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好人,崔大人可别失望。”

“有感而发罢了,若你们行事偏斜,崔某仍要阻止。”崔遥弯腰从一片垂落的枯藤下钻过,目光落在树上想等蔺沧鸣和霁涯安然通过,却忽地注意到树干上一抹亮色,“……等等!”

“是长命锁?”霁涯踩着鸦羽轻轻一跃,并指一划放出佩剑踏上,看见树杈一堆枯草里放着块白色布料,上面还有发黑的银饰。

“大概是被鸟衔来筑巢了。”崔遥捏起长命锁,掐诀施术在银饰上一划,老旧的饰品绽出一点白光,萤火般飘飘摇摇地往远处飞去,他见状一喜,“长命锁的主人还活着!”

越往芜沼深处便越不好行动,霁涯落回蔺沧鸣的鸦羽上,碰了碰他的胳膊道:“清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