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
周道振已双膝跪倒在地,长身面对着李星殊。
“大哥!”
周道振颤声道:“你允许我唤你一声大哥,可是我心里将你当作是再生父母。这些年你对我掏心挖肺,我如何不知?你今生挚爱姬深月而不能得,我如何不晓?可是她究竟是西夏王女,是大月氏的王后!
“就为了这个女人,你从一个堂堂的亲王,沦落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明明该是光风霁月的天下第一剑客,却武功尽废,数月间颓唐于酒肆秦楼,醉成一滩烂泥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
“你若心里能放得下家国道义,那该多好?我周道振哪怕身受三千刀凌迟之刑,也要助你们双宿双飞,远离这三国纷争。可是你胸中偏偏还有大周的江山社稷,你不敢得罪那个狗皇帝!你只能牺牲你自己,成全这万世流芳的三水之盟。
“姬深月能在那个境地下诞下那个孩子,我也钦佩她的气魄和能力。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啊!在那个时候,他就相当于是一个铁证,一个你侮辱了西夏和大月氏的铁证——只要他活着,就算大周的皇帝都保不了你,他势必要弃车保帅,把你交出去才能平息两国的愤怒……”
李星殊默然听到这里,说:“子非我,安知我不是心甘情愿?”
周道振抬起头来,满面是泪地说:“可你是李星殊啊!你是那个顶天立地、剑履山河的李星殊啊!我怎么能忍心看他们毁掉你?”
这时,一边的傅寒洲却突然道:“就算如此,你也可以偷偷养大那个孩子。你为何一开始想要置他于死地?”
周道振道:“因为那个孩子,继承了先天剑骨。世人一旦看到他,一定会马上想到李星殊。”
李星殊置于身侧的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好像突然真切地意识到了:那个孩子,继承了他的血,继承了姬深月的血,确实地存在过。
“哈……”
李星殊低声地自嘲:“什么大周的亲王,什么狗屁的剑客,到头来既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更无法保护她留下的孩子……我算什么?周道振,我曾经鲜衣怒马、一枕山河,是何等意气轩昂;如今年已半百,妻离子散,知音飘零,不知身处何乡……我这数十年,究竟活了个什么东西?”
“不,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周道振说,“都是我害的,是我忘恩负义,是我狼心狗肺,我宁可你现在就拔剑杀了我!”
李星殊却站着不动,只是用一种冰冷却又悲痛的眼神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