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演父子,效果还不错,镜头前,眉目忧愁的江秋十牵着轩轩的手,要迈过祖宅那高高的门槛,小孩个子矮,翻不过去,江秋十垂下的眼帘里终于添了丝笑意,伸手把儿子抱起,跨过去。
“爹,这是哪里呀?”轩轩抬头问,小身子往江秋十身后藏了藏。
这儿阴森又空旷,门外石狮怒目圆睁,迈进去,往里走,供堂上是一排又一排竖立的牌位,红木底的一块块木牌阶梯般累到了一人多高。
轩轩得仰着头看才行。
摄像机随着轩轩仰头的动作一路往上移,越抬越高,轩轩哎呀一声,他的帽子都掉到了地上,露出新剃不久的一头极短的新发。
他蹲下去捡,小手拍拍干净灰,重新戴回脑袋上,紧接着,他就听到自家爹爹长长的叹气。
“这里放的,都是我们刘家的列祖列宗。等到将来,我也会在这里。”
他眼里似乎有无尽的悲意。
儿子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急忙抱着他的大腿喊不要。
他才不想这个男人也变成一块吓人的木牌。
江秋十任由自己饰演的角色蹲下身,和儿子平视,半晌,伸手拭去儿子白净小脸上滑下的泪:“人总要离开的,爹有预感,爹可能陪不了你多久,看不见你长大了。”
稚嫩的抽噎声一瞬间变为大哭。
“但是,在这之前,爹需要做一件事。”
略浅的瞳孔深处,似乎有火焰在燃烧,这个男人尽管依旧面色苍白,依旧时不时轻声低咳两声,但他的神态彻底发生改变。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个将死之人拼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去燃烧自己似的。
幼年的刘兴华愣愣抬头,看着父亲瘦削苍白的脸。
“爹,你要做什么?”他怯怯问出口。
父亲爱怜地抚了抚对方,说:“这个国家病了,爹想为这个国家,治病。”
……
这是刘兴华对父亲最后的鲜活印象。
再然后,就是一座孤坟。
“Cut !过了。”
江秋十牵着轩轩重新走出去,轩轩被其他工作人员拿零食诱惑走了,他则来到导演身边,一道看监视器回放,问:“导演,刚才那条有需要改进的吗?”
他自己已经熟知了如何走位不会挡住光,并使画面更和谐,但轩轩不一样,尽管有自己带着,也难免不会出疏漏。
导演那双天然皱起的眉再次皱得厉害,仔细看。
祠堂需要做出那种偏阴冷的冷光效果,灯光师调了很久才勉强合格,监视器下,父子牵着手,高高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一块儿站在牌位前,天光微亮,浮尘上下飘摇。
画面格外和谐。
组里的灯光、摄影等人脾气都不算好,但论起技术来说堪称顶尖,监视器里每一帧都像是高质感的电影画面。
一群人坐在一起看回放,确定挑不出毛病后方才结束,收拾收拾拍下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