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陆先生早就认识?”听到这话,郁源愣了一下才又说道:“我跟他之间的认识不是应该仅限于那次游戏意外......”
他话说了半截,自己没往下说了。
此时他正被费尔南多挽着手走在教堂铺好的地毯上,也幸亏他自己头上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头纱装饰遮住半张脸,别人很难看清他打量着附近环境的表情,但反过来他却能看到那些宾客的样子。
他看到了,路易现在就戴着那副一直没有变过的面具,正端坐在宾客之间,而附近的那些人对他这副样子仿佛也没有任何异议,跟看不到一样。
可试问谁又会敢在国王的婚礼上遮面,郁源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有他和费尔南多现在能看到路易的存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想法似的,路易伸出手朝他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又仿佛在说“看,你同意我观礼,我就来了”。
“不要理。”费尔南多低声道。
这下郁源了然,这应该真的是别人看不到的场景。
长长的红毯好似一直走不到尽头,众多宾客的目光追随着两人,花瓣不停地往下泼洒,唱诗班的朗诵和奏乐声好像也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给人一种不到游戏世界崩塌绝不会停止的错觉。在这个刹那,郁源甚至有些恍惚,隔着一层遮眼的半透明白纱,仿佛看不清身边站着的、搂着他胳膊的人是谁。似乎看到的可以是费尔南多,但相似的容貌和发色也可以认成杜兰德,再夸张一点,国王的面容好似都模糊起来,想象成谁都可以。
他的脑子里在这个时刻乱得像一团浆糊,却无端产生一种想法——在这个游戏里,或者说在全息游戏的世界里,会否真的存在一个真正的“国王”?
不是像费尔南多亦或任何人这样普通的NPC,而是,真正可以统御一切的国王,这种想法听着也许会有些狂妄,但他在记忆深处,总觉得游戏架构师就在一个游戏中扮演着国王的角色。
......不过他这个前架构师又是怎么玩个全息游戏玩到了这种地步,穿着裙子给人假扮王后新娘。
现在复盘每一步选择,细细想来真的好tm怪啊。
郁源甩了甩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都丢出去。
教堂的玻璃彩窗和高高的穹顶之下,穿透而过的阳光倾洒在整个教堂,将所有人都包裹在温暖暖的阳光沐浴中,镀上一层神圣而又庄严的光辉。他们屏气凝神,静默地注视着,在红毯尽头高大的女神像双手合十的祈福之下,两道洁白的身影正立在那里。
伊迪丝·玛蒂尔达大约是这个国家有历史记载以来最不可思议的王后,先是从莫名出现在老国王威尔斯身边,如今又被新国王扶上王后的位置。贵夫人们艳羡这位两代王后的皮囊和不知几何的手段,一些胆大包天的贵族却也同样打量着王后,仿佛今日最受到瞩目的人只有王后一样。
霍华德托辞称身体不适没有出现,他的亲生妹妹温蒂倒是出席了,不过一早出门前却看到哥哥在房间里对着一只珍珠耳环暗自神伤,撇撇嘴也就走了,还当哥哥早就染上什么女装的怪癖见怪不怪——这在一些玩的够疯的贵族里可不罕见。
但如果王后看到,或许能认出那只耳环正好是他缺的某只。
尤金就更不可能出现,现在大约正在骑士团郊外的某处,用木头削出一截简陋的乐器,吹出说完整也不完整的溃败音节,像是某种记忆中家乡的乐曲。
至于开了上帝视角见证一切的林凌也不知道该评价些什么好,可可爱爱的王后殿下在游戏共感这方面说能共感吧,又经常共感不到正确方向上,一天到晚见到尤金就夸好看,然而又真的只是觉得好看,纯粹的是在欣赏纸片人,进一步就没有任何感触。
最后,林凌把这些行为都归结为口嗨,嘴上跑火车比他还溜,真做起事儿来就迟钝装傻了。
在教堂牧师念诵誓词的时间里,费尔南多再次注视着身边的人。
王后的皮肤很白,长发乌黑,套在一身纯白的衣服里就更显出这份优势,五官风格跟这个国家的普遍长相并不相同,只有眼睛颜色是。当初他看到这样的伊迪丝第一眼,就愣神许久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那些漂洋过海、从异国大陆传来的传说里的神迹,他确信这一幕将成为他心中的永恒。
他的,王后。
现在只会是他的。
然而,王后本人却总忍不住地回头瞥一眼,毕竟路易正坐在人群中,谁知道这个章鱼人突然就会干些什么。
念诵誓言已经完成,现在交由国王和王后重复。但王后一面重复着,一面又是看向路易。
费尔南多不禁微恼,又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你现在该看谁?”
婚礼现场,居然还在看别的男人。
但也就在这个时刻,郁源用余光瞥到,路易竟然就这样从原地消失了。
然后,在郁源反应上来之前,只听到教堂门口的门忽然被重重地甩了一把,“砰——”的巨响响彻偌大的教堂之内,与此同时穹顶中狂风忽起,仿佛厉鬼哭嚎,连带着原本明亮的火烛都尽数熄灭。这时,一些宾客们因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发出的尖叫声同样响彻每一个人的耳边。
但就在下一秒,尖叫声戛然而止。
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郁源隐隐看到的是一切似乎都静止不动,人们像是一座又一座被石化的雕像,离他最近的一些“雕像”脸上仿佛还挂着惊愕的表情。再转过头,就连原本用以装饰的神像下汩汩流淌的活泉水都像是被夺去生机,变成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更夸张的讲,就是被停滞住了时间。
整个礼堂内,像是静止在不久前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