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看得出文臣笑容的勉强,但他不在意,话头一转,回归正题道:“朕命阿鲁台来京城觐见,他来了么?”
“回禀皇上,”白发苍苍的北京行在兵部尚书、泰宁侯陈畦忙禀道:“年前已经派使者晓谕和宁王,当时他一口答应,但今年初,臣又派使者催他启程时,和宁王说是病了,不能骑马,故而……”
“我看他是心病。¤ : ¤”朱棣冷笑道。
“是心病,”与陈畦同守北京的广平侯袁容轻声道:“他还担心自己杀了丘福他们呢……”
“哼……”朱棣哼一声,大殿里的气氛登时冰冷一片,那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啊因为淇国公丘福专横跋扈,不停劝告,轻敌冒进,以至十万大军尽丧于鞑靼之手。尽管朱棣马上就提五十万大军,把瓦剌打成了筛子,报了深仇大恨。但这道疤留下了,便不会消失……否则以朱棣念旧的脾气,也不会把这位靖难大功臣的遗属,全都发配到海南岛去。
也得亏袁容还有一层身份,是朱棣的大女婿,向来深得岳父信任,才敢说这话。
“朕若是要怪罪他,又怎会封他为和宁王呢?”朱棣吐出一口浊气,哂笑道:“狗鞑子以为朕以天子之尊,也和他们一样言而无信呢”
众臣僚心说,您老言而无信的事儿还少么比如说那啥、那啥、还有那啥
“不过臣已经勒令他南下了,”陈畦道:“臣说皇上提五十万大军来替你讨伐马哈木,你若是不听召见,只怕圣心震怒,你有池鱼之殃。”
这话说得甚合朱棣心意,皇帝脸上有了丝笑意道:“他怎么讲?”
“他惶恐跪倒,说一能骑马,就到宣府迎候皇上。”陈畦回禀道。
“我看他不是真害怕,不然为何舍近取远,非要在宣府觐见?”袁容显然对阿鲁台充满了恶感道:“皇上,此獠虽已称臣入贡,但不过是重压之下的权宜之计,臣观他多年来反复无常,对我朝又存有戒心,万万不会真心归附当趁他病要他命,不能再养虎为患了”
“阿鲁台并非反复无常之人,”朱棣却冷笑道:“他目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当他的生存得到保障,就会追求强大当他足够强大,又会来劫掠我朝,这是鞑子的天性,管他马哈木还是阿鲁台,都是一样的。”
“皇上圣明,”老陈畦颤巍巍的抱拳道:“臣戍边多年才寻思明白的道理,竟教皇上一语道破了。”
朱棣淡淡一笑,其实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蒙古人就像草原上的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己就算杀了阿鲁台、杀了马哈木,还会有阿齐台,驴哈木出来,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与其老让没吃过苦头的愣头青来捣乱,还不如把老东西修理规矩,给他们心里种下敬畏,大明的边境才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