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沈默陪着他叹口气道:“这个哑巴亏吃的可够大的。”
“谁说不是啊?”黄锦腮帮子哆嗦道:“那些债主整天在织造局衙门里等着呢,弄得我是有家不能回,只好来投奔沈大人您了。”
“公公来我这自然双手欢迎,”沈默道:“可是您除非永远不干这行,不然欠了账还是得还的,否则谁还敢接织造局的活儿?”
“那是……”黄锦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抬起头来,双手紧紧抓着沈默的右手道:“沈大人,奴婢离京前,陛下曾对我说,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只管找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沈默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笑着安慰道:“公公先在我府上住下,休养一段时间,待我把手头的事情理顺了,看看有没有法子帮你把问题解决了。”这不像万福记那种不担也得担的事情,沈默可不想轻易背上这平白无故的千斤重担。
黄锦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感激,因为他也知道,沈默同样是初来乍到、一穷二白,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强笑:“得,我就叨扰一阵子了,有道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哥俩早晚能合计出来。”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点头笑道。
待把黄锦安排到内宅,命人好生伺候,沈默坐在太师椅上闭目深思,想不到上任第一天,事情就如潮水般奔涌而来,一下子把人淹没了,不由自嘲的笑笑道:“清闲的曰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便抬起头来,清清嗓子道:“来人。”
外面伺候的三尺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两件事,一,请归先生来,二,准备一下,本官夜里要微服出行。”
“是。”三尺出去,不一会儿,归有光急匆匆赶来,恭敬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经过下午在后堂的一出,他现在丝毫不敢小觑这年轻的大人。
“请先生帮我做两件事情,”沈默也不跟他客气道:“第一,从明曰起,将苏州城的米、面、肉、蛋等民生商品的物价统计起来,最晚中午给我,每曰皆如此。”
虽然有些麻烦,但不是什么难事,归有光应下道:“遵命。”
“第二,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沈默吩咐道:“请先生找出被统计商品的主要产地,并以本官的名义,行文该地,命令或请求其协助监控物价。”
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办不到,归有光便轻声应下,又问道:“大人,您监测物价干什么?”
沈默当然吐露实情,便笑道:“这个东西可太重要了,有道是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只要不为吃发愁,就安生的多,我们掌握物价,并设法将其保持合理,老百姓就乱不起来。”
归有光琢磨片刻,眼前一亮道:“大人高见,属下这就去办。”便告辞快步而去。
这时候已经申时了,天色渐晚,铁柱进来道:“大人,前院收到三份请柬,请您过目。”
沈默接过来一看,一份儿是苏州城的学社、文会,联合请府尊大人赴宴狮子林;另一份是城内大族王家邀请大人赴宴拙政园;还有一份儿,也是苏州豪族‘吴县陆家’,请他赴宴沧浪亭。
看着这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地名,沈默不由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名胜,干嘛要一股脑的集中在一个地方呢?分给别处点儿不好么。”当然只是说笑,因为他也知道,向来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精雅富丽的地方就会一个劲儿的雅丽,粗疏狂放的地方,也会儿一股脑的粗狂,这是没法避免的。
夜里,沈默换上一身黑衣,坐马车悄悄出了府,在苏州城内左拐右拐,直到确定把盯梢的全部甩开,才在一个十字路口跳下车,让马车继续在城里转圈,他则在铁柱的护卫下,向城南混杂的居民区行去。
接着清凉的月光,两人一条接一条的街道的找下去,终于在某条街口,找到了那个奇怪的符号,按照符号的指引,铁柱敲响了倒数第二家的大门。
三长两短,两短三长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惊动了里面的人:“什么人?”
“酒友。”铁柱道:“杭州喝过,京城也喝过。”
里面安静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朱十三那张熟悉的老脸。
一看是果然是沈默和铁柱,他赶紧将两人让进屋去,又命人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盯梢的探子,这才将沈默引进了正屋,笑道:“昨天才听说您到了,正想着怎么去拜会大人呢,想不到您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