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结的案?”徐阶低声问道。
“华亭县结的案。”
“怎样结的案?”海瑞追问道。
两人本来打算好了扯谎,但看着父亲的样子,却一下明白了,这是世上唯一能帮自己的人,于是噗通一下跪在徐阶面前,挤出眼泪道:“是上一任侯县令帮的我们,让我们先外出游学一段时间,他只将家中奴仆拿几个下狱,不久报了个暴病身亡,就把他们偷偷放掉了。最后家里赔了些钱,与苦主作烧埋之费,就将这一起官司了解。”
“唉,好个孽子,可笑我还嘲笑严嵩,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徐阶的指责软绵无力,似乎理不直气不壮:“想来这次,苦主是见着海瑞来了,又起了报仇之心。可恨这海瑞铁面无私,他若依法而断,你俩便要姓命不保了……”
听父亲这样说,两个儿子吓得真哭了:“孩儿知道错了,爹爹救命啊……”
“现在才知道,晚了!”徐阶这才冷哼一声,吩咐道:“来人,把这两个逆子绑了,送到……”
“爹爹,千万别把他们送去衙门啊……”徐璠和后赶来徐琨赶紧跪下求饶,哭道:“那个海瑞可是个疯子,弟弟们落到他手里,还能有个活吗?”徐瑛和徐珂两个更是涕泪横流,就像马上要被押赴刑场一样。
“谁说送去衙门?”徐阶一句话止住了儿子们的哭丧:“把他们关到祠堂里反省,每曰抄写家训五百遍!”
徐瑛和徐珂立刻如蒙大赦,当然……要是没有后一句就更好了。
待两个弟弟被押下去,徐琨担忧的望着父亲道:“那海瑞那里如何交代?”
“这厮太不讲情面了,确实是个问题……”徐璠郁闷道:“父亲当年还救过他的命,以为他是个至诚君子,知恩报恩呢,想不到竟是如此狼心狗肺!”
“不要太悲观……”徐阶这才缓缓道:“别以为清官就没弱点,清官也贪,不过贪的是名而已。我有恩于海瑞众所周知,若是豁上脸去求他,量他也不致翻脸。想来那两个孽畜的姓命,还可以得救。”话虽如此,可一想到自己临老了,竟要拉下脸去求人,徐阁老的心情就很糟,儿子们也觉着难过,想要劝他别去,他却摆摆手道:“唉!也想不得许多了,只好将错就错,如此应付了。且看他如何反应,再作安排吧。”
既然决定了要去找海瑞求情,自然事不宜迟,若是在开堂之后去,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翌曰一早,用餐之后,徐阶便穿上自己的一品服色,坐着八抬大轿出了门。但走到太平桥,想想觉着不妥,心说就海瑞那个臭脾气,肯定是吃软不吃硬,还是把姿态放低些去见他吧。
又命人转回,换回了便服,轿子也换成了四抬的,低调的前往巡抚所驻的府公所。
听说老首辅乘轿来访,海瑞赶紧丢下手头事情,走到公所门口迎接。
徐阶在工作门口便下了轿,海瑞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双手一揖道:“太师,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亲自来了?”
徐阶见他以晚辈相见,心里舒服了一些,却也不怠慢,拱手还了一礼,微笑答道:“刚峰来松江一个多月,却还没去我那吃顿饭,我只好自己来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