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赶紧摆手道:“别,咱们山上,不兴这个。”
但是李玉斧仍是执意起身,毕恭毕敬,哽咽道:“贫道李玉斧,见过掌教小师叔。”
被李玉斧称呼为小师叔的年轻道士满脸无奈,“你啊,真像俞师兄,怕了你了。以前在山上,掌管戒律的大师兄都没俞师兄这么讲究,那会儿世子殿下每次打完人后送出手的书籍……嗯,你懂的,就是那种图画比字还要多的那种,大师兄每次翻箱倒柜缴获后,那都是舍不得丢的,唯独俞师兄发现后,是要揪着我耳朵骂人的。所以玉斧你以后要是撞见山上小道士私藏这类书籍的话,骂几句就行了,可别打……真要打也行,但记得告诉他,以后哪天修道有成了,就会把书还给他。大师兄当初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看,后来我不就有些出息了吗?”
李玉斧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会心一笑。
武当山的年轻师叔祖,李玉斧的小师叔。
那就只能是当年那个骑青牛逢人便笑的洪洗象了。
年轻师叔祖望着江水滔滔横贯中原的广陵大江,出神片刻,这才说道:“先前走得拖泥带水,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来,除了很想亲口跟你打招呼之外,还要跟你借一次剑。”
李玉斧竟是半点一头雾水的神情都没有,只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洪洗象抬头望着天空,“当年不去,以后也不去了。所以那件事,就只好辛苦你了。”
李玉斧眼神清澈而坚毅,“小师叔且放心。”
两人一同站起身,洪洗象拍了拍李玉斧的肩膀,微笑道:“比我有担当多了,如果你早些上山就好了。我一定把书借你。”
李玉斧笑着。
没有半点心目中那个小师叔高大形象轰然倒塌的念头。
这样的小师叔,恰恰才是他的小师叔。
李玉斧将身后所背的桃木剑摘下,交给了小师叔。
洪洗象接过桃木剑,低头看了眼那个小道童,突然对李玉斧说道:“玉斧,修道不要为‘长生’两字误,修行不能一心做仙枉做人,这个道理,帮我告诉我自己。”
李玉斧回答道:“会的!”
洪洗象轻轻一抛,将那柄再寻常不过的武当桃木剑抛向广陵江中,轻轻笑道:“修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走!”
当洪洗象抛出桃木剑的那一刻,天雷滚滚,声势顿时压过了江涛。
似有天人高坐云端,向人间大声怒喝道:“吕洞玄,你大胆!”
洪洗象仰头大笑道:“贫道胆大包天已有八百年了!”
依然在鞘的桃木剑先是在江面悬停片刻,然后一闪而逝。
天上天人顿时噤声!
李玉斧望着江面,没有转头。
小师叔走了。
三尺气概。
千古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