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寅笑眯眯道:“听说姚大人府上私藏了些好酒?”
老人愣了一下,扯住孙寅的袖口,一起走下台阶,压低嗓音道:“绿蚁?去年听到凉莽大战的结果,早给我喝没了。”
孙寅笑而不语。
老人毕竟不是孙寅这种脸皮厚如城墙的人,无奈道:“只剩下两三坛子,你就别打它们的主意了吧,其它好酒,价钱再贵,我也请你喝。”
孙寅一脸鄙夷。
两人并肩走出大门,孙寅突然不再卖关子坑骗老人的绿蚁酒,低声道:“晋兰亭跟唐铁霜搭上线了,这才会让许拱跑去跟北凉骑军死磕。”
老人先是错愕,继而叹息一声,环视四周,终于彻底死心了,这里的确不是他传道授业的地方。
孙寅转身就走,笑道:“姚大人估计连谥号都没了,我孙寅就不去雪上加霜喝绿蚁酒了。”
孙寅走出几步,突然转身,轻轻伸手拍了一下胸口,“有一揖,不适合众目睽睽之下送给姚先生,但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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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盛夏时分,那时候孙寅刚刚成为离阳新朝的第二任吏部尚书,权势煊赫的正二品天官大人。
有一日突然有人登门拜访车水马龙的孙府,自称是姚家子弟,已经忙碌得焦头烂额的门房根本不予理会,实在是顾不过来,直到暮色中孙府都要关门拒客了,那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仍是不愿离去,不得已报出他爷爷的名字,门房虽是京城土生土长八面玲珑的人物,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离阳官场有姚白峰这么一号大佬,后来好不容易想起似乎很多年前,前朝国子监有位姚姓老人担任左祭酒,只是这二十年来,那位理学大家并无半点诗书文章传入中原,时过境迁,估计还不如一位新近跻身新朝翰林院的新科黄门郎。那位门房一咬牙,看那个年轻人大老远奔波千里赶到京城,就这么让人打道回府,实在可怜,就逾越了规矩跑去尚书大人那边禀报。
正光膀子在一架瓜棚下乘凉的尚书大人,从躺椅上跳起身,来不及穿上靴子就跑向院门口,但是最后停下身形,对那个呆若木鸡的管事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说让那人把东西留下便可,府上不用接待,若是那个年轻人流露出丝毫愤懑神色,东西就不用拿到院子里。
最后,管事小心翼翼将一只布囊拿到小院。
尚书大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既然不是那个老人的后人希冀以此作为官场进身之阶,那就好,很好。
暮色中,小院石桌上摆放着明显已经尘封多年的两坛绿蚁酒,孙寅竟然没舍得开封痛饮。
第二天朝会,一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前朝老人,突然名动天下。
姚白峰,北凉道人氏,谥号文节。
哪怕已经位极人臣,但仍然以放-荡不羁著称朝野的吏部尚书孙寅,他在退朝后,走出大殿在台阶顶部站了一会儿,然后独自来到御道街旁一处,明明无人,孙寅仍是毕恭毕敬弯腰作揖,此事迅速传为京城一桩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