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避暑行宫的秘档记载,远古十二高位神灵当中,披甲者麾下有独目者,执掌赏罚天下蛟龙之属、水裔仙灵,其中职责之一,是与一尊雷部高位神灵,分别负责化龙池和斩龙台。
这尊在远古战场上大道受损的高位神灵,在第五座天下沉寂万年之后,既是在缝补大道,也在与天地大道缓缓契合,所以它就是天劫本身。
难怪如此难杀。
难怪当初白也都未曾出剑斩杀这头余孽,因为它已算天地的一部分。
此时此景,不问一剑,就不是宁姚了。
她早就对一切与真龙有关的存在,远的近的,是人不是人,说过话没说过话的,宁姚都不顺眼已久。
本命飞剑斩仙悬停在宁姚肩头一侧,阴神归窍,宁姚身穿金醴,手持剑仙。
就在此时,宁姚眯起眼,有些意外。
先有一粒剑光破开天幕,去向似乎是飞升城附近。
再有一道更为完整的雪白剑光破开天幕,笔直一线从那尊神灵的后脑勺一穿而过,剑光越来越清晰,竟是个身穿雪白衣裳的小女孩模样,只是一撞而过,雪白衣裳上边裹缠了无数条细密金色丝线,她晕乎乎如醉酒汉,含糊不清嚷着嘎嘣脆嘎嘣脆,然后摇摇晃晃,最终整个人倒栽葱一般,狠狠撞入宁姚脚边的大地上。
那尊再次折损大道的远古神灵默然消散,就此离去。
宁姚没什么犹豫不决,等飞升境再说。
她弯下腰,将小姑娘姿容的剑灵“天真”,就像拔萝卜一般,将小姑娘拽出。
宁姚问道:“怎么说?”
小姑娘盘腿坐在地上,双臂环胸,两腮鼓鼓气呼呼道:“就不说。”
————
飞升城内。
一位远游至此的年轻儒士,在酒铺那边找到了唾沫四溅的郑掌柜,毕恭毕敬作揖道:“赵繇拜见郑先生。”
今天酒铺生意兴隆,归功于宁丫头的祭剑和远游,飞升城闹哄哄的,都是找酒喝的人。
郑大风笑着起身,“可喜可贺。”
赵繇轻轻点头,没有否认那桩天大的机缘。
年轻容貌,不过真实岁数已经奔四了。
郑大风其实最早在骊珠洞天看门那会儿,在众多孩子当中,就最看好赵繇,赵繇坐着牛板车离开骊珠洞天的时候,郑大风还与赵繇聊过几句。
一来郑大风每次去学塾那边,与齐先生请教学问的时候,经常会手谈一局,赵繇就在旁观棋不语,偶尔为“郑先生”倒酒续杯。
郑大风与赵繇勾肩搭背,“赵繇啊,这儿好看的姑娘,你来得晚,留给你不多啦。郑叔叔帮你选中几个,姓甚名甚,家住何方,芳龄几许,性情如何,境界高低,都有的,我编了本小册子,卖给朋友要收钱,你小子就算了。多光顾我这酒铺生意就成,往这儿一坐,读书人最吃香,尤其是年轻有为又相貌堂堂的,郑叔叔我也就是吃了点年纪的亏,不然根本轮不到你。”
赵繇苦笑道:“郑先生就别打趣晚辈了。”
郑大风一本正经道:“开枝散叶,香火传承,这等大事,如何打趣得?”
四把仙剑之一的太白剑身,一分为四,分赠四人。
陈平安。刘材,斐然,赵繇。
杀力最大的剑尖,蕴藉剑气最多的一截剑身,剑意最重的剑柄,承载着一份白也剑术传承的剩余半截剑身。
最终四个年轻人,各占其一。
郑大掌柜用屁股挤走两个相熟的酒鬼,拽着赵繇在一张酒桌坐下,要了铺子里两碗最好当然也最贵的酒水。
郑大风轻声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赵繇笑道:“就是比较好奇这座崭新天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郑大风轻轻叹息,算了算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这种银子揪着心,旁人就别去扯了。
喝过了一碗酒,赵繇突然转头望了眼远处,告辞离去,郑大风也没挽留。
赵繇好似随便逛荡到了一条大街门口。
宁姚御剑极快,并且施展了障眼法,因为身后坐着个小姑娘。
在宁府门口落地后,宁姚收剑入匣,小姑娘还是坐在地上。
宁姚走上台阶,小姑娘只好自己起身,跟在宁姚身后。
赵繇本以为她会往自己这边看一眼,他就好打声招呼,不曾想那个女子只是浑然不觉,赵繇只好出声喊道:“宁姑娘。”
宁姚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是?”
赵繇笑道:“骊珠洞天,赵繇。”
宁姚问道:“然后?”
赵繇哑口无言,刚要说话,只见那个不知身份的古怪小姑娘,扯了扯宁姚袖子,稚声稚气道:“娘,咱爹活得好好哩,这不刚得手一截仙剑太白的剑尖,娘亲你与爹打个商量,以后当我嫁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