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捂着被洞穿的手腕凄惨的嚎叫——他杀人砍人的时候丝毫不留情,但是轮到他自己受伤流血的时候,他就感觉到痛了。

男孩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他像是感觉不到危险,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他伸手抹开了溅到自己那张白嫩小脸上的血,黑漆漆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歹徒,“也是甜的啊。”

语气里透着几分沮丧,仿佛对眼前这个人彻底失去了兴趣。

明明不是男孩开的枪,明明不是他打伤了歹徒,但是,在歹徒的视角里,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那张沾着血的脸和身体,配上那不合时宜的淡然神情,竟有中毛骨悚然的感觉。

以至于到最后,歹徒被缉拿关押,在牢狱里供出犯罪缘由时,还对这个男孩的反常表现记忆犹新。

做笔录不仅需要当事人,还需要证人,歹徒的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为了走程序,需要让那些受害者提供笔录。

于是那所幼儿园里,受伤不算严重的院长和保安都被请来了一趟,每个人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心有余悸,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好几次哽咽住,需要续上好几杯水才能继续说话。

或许是因为歹徒多次提起那个男孩的缘故,警方几番考虑之下,还是去请了男孩的家长,希望可以得到配合,做个笔录,顺便给男孩安排一个心理医生做精神疏导,以免孩子以后会有创伤后遗症。

男孩的父母犹豫着同意了,但是令所有人做笔录的人意外的是,男孩非常清晰的叙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神情淡漠,语调平缓,情绪毫无波澜。

他明明就是受害者之一,但他却冷静得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更令人惊讶地是,很多其他做笔录的人没有看到和记住的细节,男孩都清楚的记得并反馈,且全程语言流畅,回忆那些对大人来说都是可怖的经历时,他居然毫无停顿。

“你们的孩子,很聪明。”审讯者试探着对男孩的家长道。

普通五岁的孩子,能做到吐字清晰,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完整的描述一件事情,且逻辑通顺,上下句连贯,已经是非常的厉害了。

而这男孩不但能完整的叙述一长段的事情,还能在遭受那样的威胁之后,依然能面色冷静,不见惧色。

也难怪会让那名劫持他的歹徒记忆深刻。

全程旁观的父母眼神复杂的扶着男孩的肩膀,他们那么努力的教导男孩,想要掩藏他的特殊掩藏他的奇怪,想要他像正常孩子那样和别人相处,想让他和正常孩子一样,对周围的事物有反应,有情绪,有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可惜,事与愿违。

他们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医生说,这是情感障碍……”母亲斟酌着解释。

男孩抬起头:“我没病。”

父亲轻轻拍拍男孩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回家吧。”

“……后来,经过长期的心理治疗,我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容瑜在说完自己的一段故事之后,又额外补上了这一句话。

“所以,哥哥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好了,只是因为治疗的过程……不是很美好,所以我对他们还有些,不适应而已。”

顿了顿,容瑜又试探着问道:“哥哥,你也觉得以前的我很奇怪吗?”

殷承珏:“你主动伤害了别人吗?”

容瑜:“没有。”

“那就没什么奇怪的啊。”殷承珏不知道容瑜为什么会这么问,在他看来,每个人的性格都会有不同,没什么规定是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有着同样的性格的。

殷承珏:“没有人可以准确的界定什么是正常,什么是奇怪,只要我们不越过道德底线和法律底线,只要我们做好管好自己,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殷承珏:“我们是人,又不是批量生产的机器人,就算是机器人,都多多少少都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所以,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殷承珏微微侧头,轻轻蹭了蹭容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脸,“事情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向前看,前面的风景,总有一处,会比过去更好,总会有一处风景,能吸引的注意力,让你能淡忘过去的不愉快。”

枫林再大,也有走到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