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瘸子自嘲笑道不扯了,我都不做老师了,你也不是我学生了,再唠叨废话,你小子肯定在肚子里编排我。抽不抽烟?
赵甲第笑道抽的。
周瘸子丢给他一根烟,08黄鹤楼,说道撑场面的,其实不适合我这种老烟枪,不过贵是贵,好在低焦油,抽了不容易死。
赵甲第有打火机,先给周瘸子点上,再点燃自己那根,一抽,还真不是一般的淡。赵甲第没有烟瘾,但你要给他一包烟,能一根接一根抽干净20根,直到反胃。
“我本来以为你能以河北理科状元身份去北大清华深造的。”周瘸子感慨道,“前两年分数出来后,我特地去查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你小子,害我都没能跟谁显摆去。”
赵甲第抽着烟,还是憨笑。
跟周瘸子一起抽烟,感觉真好。这就像一孩子跌跌撞撞长大后,突然有一天,接过了长辈抛过来的烟,一起吞云吐雾,而不再是被拿皮带的父亲抽到躲床底下去,或者被长辈拎着耳朵训斥如何不懂事。赵甲第突然想不知道若干年后,观音村二娃阳子那帮小崽子犊子以后会不会有这一天。
周瘸子笑道:“甲第,你给我说说这些年的事情,做了好事别藏着掖着,雷锋同志还知道记日记,做了坏事也一样,我现在不是老师了,手上也忘带了板子,你要跑,反正我这个瘸子追不上。”
两人就在场上悠闲转圈,赵甲第一五一十说了很多事情。周瘸子没有太多唏嘘感慨,偶尔点头,摇头,微笑。
十点多,赵甲第和周瘸子坐在草坪上休息,周小蛮来到场,带了两瓶矿泉水,裙摆飞扬,青春活泼。赵甲第笑道小丫头女大十八变。周瘸子瞪眼睛道你别打小蛮的主意。赵甲第奸诈道周老师,这就是你言不由衷了,当年在学校,谁不说我是你的上门女婿,上得了教室,下得了厨房,数学次次满分,炒饭炒菜的水平杠杠的,硬是要得。对于上门女婿的身份,你可是默认了的。站在一边的周小蛮轻轻微笑,周瘸子大笑道你小子皮糙肉厚,尤其是脸皮和屁股蛋,就是欠拾掇。赵甲第恬着脸伸手要烟抽,周瘸子一掏烟盒,没了,周小蛮说我去买,就跑了。
赵甲第轻轻道:“周老师,放心吧,小蛮就跟我妹妹一样,自己舍不得欺负,更不准别人来欺负。”
周瘸子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孩子最放心的,其实不是赵甲第的数学天赋和考试成绩。这一点,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改变。周瘸子相信自己的眼光。男人穷富,没想象中那么重要,根子烂了,就是再有钱,也是一大串零,唯有根子正,扎实,才有了0之前的那个1。这世上总会不缺拜金女,崇拜权势,甚至还有崇拜阳-具的,但总会有各色各样的好女孩,骄傲的,腼腆的,温婉的,善良的,恭俭的,耐得住性子,总会有适合执子之手的对象,找不到,别怨天尤人,问题多半出在自己身上,是否志高才疏?是否假慈悲真伪善?是否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是否在玩着游戏挥霍着青春然后大骂伯乐死光生不逢时?这些略带高大全色彩的古板甚至落伍的大道理,周瘸子一直灌输给当年的小八两,不懂,就打板子,打到明白为止,暂时不明白也要牢牢记下。教书育人,后者才是重中之重。周瘸子的教育宗旨一直很固执,宁肯教出一个成绩寒碜的好人,也不愿意教出一个聪明的渣滓。小八两极聪明,所以周瘸子才尤为重视,甚至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
周小蛮买了两包烟回来,周瘸子却说差不多了,市区还有点事情,下次再聚。
周瘸子说走就走,走路姿势依然一高一低。
赵甲第要送,周瘸子骂道别这么客套,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赵甲第无奈只好和周小蛮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聊了很多,不再扎两条朝天辫子的小妮子含蓄的欢声笑语,发自肺腑的开心。
走出食堂的时候,赵甲第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认真道:“谁敢欺负你,跟我说,我揍他丫的。”
她开怀婉约笑道:“知道啦,比我爸还话多,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