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蟊贼”正是游侠许涛,没好气道:“就你爹娘那呼噜声,比打雷还响,谁吵得醒他们俩。”
姓宋的读书人没有针锋相对,拉着许涛来到墙边,轻声道:“什么事?”
许疯子犹豫了一下,笑道:“没啥大事,就是以后要别处闯荡了,跟你小子道个别,虽说从小咱俩就不对付,我打你,你骂我,谁也赢不了谁,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觉得不跟你说一声,显得我不够仗义,对吧?对了,姓宋的,好好念书,以后当个大官!给咱们银鱼胡同巷长长脸!”
读书人宋河直愣愣看着许疯子,“你能去哪里?你当我是傻瓜?”
许疯子有些不耐烦,“你管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成天有这顿没下顿,就一混日子的。我这种人,命贱,自个儿都不当回事,不值钱……”
宋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打断许疯子的话:“你要给小浅报仇?”
许涛一甩手臂,挣脱开后,“你就别管了!”
宋河压低嗓音,有些怒气,“我想管,你听吗?但是我希望你别去!许涛,你听我一句劝。”
许涛看着这个家伙的表情,突然笑了笑,“你啊,一个金贵的读书人,都有这个心,我现在就觉得吧,以前输给你,不丢人。”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轻轻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小浅喜欢你,也算……不委屈了。”
宋河蹲下身,双手抱住头,满脸痛苦,“你知道那个王八蛋是谁吗?我打听过了,姓杨!是咱们鎏京真正的皇亲国戚!那个挨千刀的,不但姓杨,还是国舅爷杨茂清的嫡长子,你知道吗,这种人,都不用他们亲自伸出一根手指头,身边跑腿的,就能随便弄死我们,你信不信,前些天那些来咱们小巷周围的人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得到杨家的授意,为什么?因为姓杨的,从来就没觉得杀了小浅,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许涛?!”
许涛平静道:“我知道。”
宋河抬起头,不说话。
许涛背靠墙壁蹲着,“放心,我不傻,不会白白送死,我许涛混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亏,流了那么多血,好歹也晓得了什么叫谋而后动。”
宋河摇头道:“你能不能晚点报仇?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参加春闱会试,之后就是秋闱殿试……”
许涛冷不丁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咧嘴笑道:“晓得不,别看咱们嘴上总骂你书呆子,其实我和兄弟们出去打打杀杀,只要想到自己邻居有个读书人,还是一起长大的,就会觉得比别的混子们更有脸面……至于什么春闱秋闱的,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许涛的。有些事情,我忍不了。”
宋河苦笑,再一次劝说,“不要白白送死,小浅如果活着,也绝对不希望你这样冲动。”
“我这里有个坎……过不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套,我一个连书也没读过的,学不会。”
许涛指了指自己心口,脸上还是笑,“再说了,如果万一我没能回来,最少能让你记住这桩事,如果你以后真当了大官,到头来却忘记了给小浅报仇,好歹能让你良心愧疚不是?”
宋河只是反复说道:“许疯子,别去送死,你斗不过那些人的,那些豪阀世族子弟,身边扈从的实力,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许涛扯了扯嘴角,轻轻说道:“我确实就是个屁都不是的小人物,可是小人物也有自己的门道。我不会现在就一头撞上去,我会仔细谋划每一个细节……”
他没有继续泄露天机,猛然站起身,宋河慌慌张张跟着起身。
许涛望着这个同龄人。
还记得前些年的小巷拐角处,自己堵住她,问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笑着说,只喜欢读书人。
许涛当时只能故作潇洒地说,说这样的话,她就失去了以后当帮主夫人的机会。她扬起拳头,笑脸灿烂,警告他不许偷偷去揍宋书呆子,否则她就揍他许疯子。
许涛收回思绪,重重一抱拳,“宋河,报仇这件事,我大侠许涛一肩挑了,你姓宋的,跟我这种人天生就不一样,以后就安安心心、本本分分读书,什么都别管了!”
他收起手,玩笑道:“读书人,听我一回,真的。”
宋河默不作声。
许涛跨出几步,背对着读书人,挥了挥手。
宋河怔怔站在原地,喃喃道:“许涛,别恨我,我会去告密的,我会竭力先成为杨家的走狗,然后考取成名,为虎作伥,一步一步在官场攀爬,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才能去你和小浅的坟头,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我宋河来晚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我是一个寒窗苦读圣贤书的人,我也是一个卖肉屠夫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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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鱼胡同巷的不远处,一座院子的屋檐上,躺着一个女人,摊放着那只剑匣。
她收回神意,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星空。
她坐起身,驻足高处,眺望远方。
女子视线所及,是鎏京最繁华的地带,帝王将相,权贵公卿,钟鸣鼎食,世代簪缨。
她要跟那里的很多人,说一说她的道理。
她是谁?
本座,黄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