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娘。”叶云舟突然打断她,“你愿意为我死吗?”

“当然愿意了,娘……你在说什么啊,如果是你生病,娘豁命也会救你,这么不吉利的话,快别说了。”叶母有些语无伦次,叶父在旁边咳了两声,故作慈爱,“爹错怪你了,你也十五了,咱们爷俩一会儿好好喝一顿。”

叶云舟勉强动了两下嘴角,右手握上腰间剑柄,一抬头,算命先生正在院中看他,他便又放下了手。

正厅饭桌上摆了一桌饭菜,叶云舟几乎是被叶父按在椅子上,算命先生坐在他旁边,瞥去的视线满是得意。

叶云舟随便夹了几口菜,叶母递上一杯茶,手指发抖。

“娘,你哭了。”叶云舟接过那杯茶,平静地说。

“娘是高兴,你弟弟有救了,娘是高兴。”叶母慌乱地抹去眼泪。

叶父一口口地喝闷酒,只有算命先生吃的最开心。

“你们没什么要说了吗?”

“说什么,小舟,你快喝茶吧,娘菜煮的咸了……”

“娘,我从前很相信你的话。”叶云舟盯着杯中波光荡漾的茶水,破碎的水纹倒映出他越来越阴晦的眼神,“我对你坦诚,我向爹认错,我寄钱给你,我以为只要让你们满意,总能换来真心相对,可这次我是真的错了,我要向自己真诚的致歉。”

叶云舟仰头抬袖遮住半张脸,看似将茶水一饮而尽,暗中将一部分转入袖中藏的乾坤袋,他靠在了椅子上,仿佛陷入一场清醒的幻梦,但他正从梦中醒来。

算命先生把他搬到了床上,他的五感还在,能看见眼底的光,能听见已经听腻了哭声,还有算命先生将一根针扎进他心口的刺痛。

第二天,一口棺木早早送了过来,叶云舟被装进棺材,听爹娘和弟弟烧纸钱时滑稽的念念有词,他动不了一根手指,棺盖合上,连眼底最后一抹红光也变得漆黑。

第三天,叶云舟在棺材里颠簸了十几里山路,叶父在后山里挖了个坑,匆匆将他下葬,在他的碑前说他们要搬家了。

慕临江坐在他的墓碑上,这是叶云舟的记忆,他如今看不见,只能凭借声音推测,周围的景物也格外模糊随便。

慕临江情绪低落地捂住双眼,若这是现实,他一定会把叶云舟挖出来抱住,告诉他总会有人愿意同样真心相对,别太早失望。

可慕临江知道自己年少时和叶云舟比起来,是更不幸也更幸运,他不能一厢情愿让叶云舟开朗乐观。

第四天,算命先生终于过来,掘坟开棺,给叶云舟喂了解药。

叶云舟坐在棺材里,转了转发僵的脖子,回头看见那个碑上刻着“爱子之墓”,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爱子,爱到你死,这天下间还有比这更真的爱吗?”叶云舟颤颤巍巍地往外爬,算命先生伸出手,叶云舟拽住跳了出来,勉强站稳,“你也不给我的棺材多铺两层棉被,我硌的腰酸腿疼,做师父就这么吝啬,让我觉得前途堪忧啊。”

算命先生终于对叶云舟的态度满意了,他大方地挥手施术,驱散叶云舟的不适:“我劝你还是先把棺材埋回去,然后想个新名字吧,你爹很快就会去门派告诉他们你突然暴病身亡,户籍也会被抹去,世上再不存叶云舟此人了。”

“嗯……名字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脸才是大问题吧,你有易容法宝吗?”叶云舟伸手道,“先给徒弟点见面礼吧。”

“敬师茶还没上过,你小子倒好意思,当年的志气呢?”算命先生调侃他,不过还是扔给他一个面皮,“自己琢磨怎么用。”

叶云舟把指尖穿过那张面皮的眼窝里,甩了两圈,好奇道:“你非要收我为徒,到底要教我什么?一手下毒一手救人赚黑心钱吗?”

“这只是我偶尔消遣的小爱好,徒弟啊,格局要大。”算命先生摇摇手指,“首先跟师父去拜访几个黑市上的朋友,拓展人脉才是布局的第一步。”

叶云舟收起面皮,从乾坤袋里拿茶杯茶壶小火炉,劈了棺盖一角砍碎填进炉里,蹲下去开始认真煎茶。

算命先生愣了愣:“你这干什么呢?带的东西不少,真会享受。”

“敬师茶啊。”叶云舟理所当然地说,“我帮镇上执法堂抓过一个盗匪,堂主高兴送我一盒好茶,今天就孝敬师父了。”

算命先生摸着下巴笑了两声:“不错不错,好徒弟,等下山师父带你去酒楼奢侈一回。”

叶云舟把烧热的水倒进壶中,洗过一遍,倒进杯里,用袖子扇了扇降温:“师父,帮我想个新名字怎么样,我一时也没什么主意。”

“嗯,为师也不擅长取名啊。”算命先生踱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