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钏径直前往园子里刚为宝玉命名为“红香绿玉”即后来的“怡红院”之处,将亦是刚被分派在此处看守屋子的红玉唤出。红玉见正是金钏来唤自己,心下很是不解。便询问此番太太召唤自己是所为何事。金钏只推说不知,又道是怕是有话欲询问她吧。这红玉自是聪明伶俐,知晓王夫人素日最厌那浓妆艳抹的丫头,忙将自己规整了一番,换了颜色素净的裙子,将头上的些金银珠钗大都卸了下来,将发髻打理妥当,方才随了金钏一道进了院里来。来到王夫人跟前,便也只顾着低头走路,做那呆愣木讷之状。
王夫人见了红玉的衣饰装扮,倒觉这丫头看起来素净朴实,又命红玉抬起头来,只见面上生得倒也有几分容貌。之后便开口问道:“你是林之孝家的丫头,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红玉刚欲开口作答,便见王夫人身旁的贾珠从旁直对自己使那眼色,她见状便也心下明了,便也回避了自己的本名,避了宝玉的讳,答道:“回太太的话,我小名唤作红儿。今年刚满十六岁。”
王夫人一听这红玉年纪亦是不小,已过了自己分配给贾珠的丫鬟的年龄期限,心下便有些不乐意。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又问了些诸如在园子里做什么,怎的这般时候才进这府里,怎的不早些进来伺候人。红玉都一一作答了。随后王夫人只吩咐红玉好生在园中看守屋子,这地儿是府里万分重要之地,千万留意了等等,便将红玉打发了。而这红玉告退之后心下亦是疑惑不解,只不知这未曾与自己见过面的珠大爷方才为何会对自己使那眼色。除却提醒自己之外还有甚别的目的,也不明白此番王夫人巴巴地将自己叫了来吩咐几句有什么道理。只满腔疑惑地照旧往了园子里去。而这边王夫人见这红玉并不令人讨厌,便也同意令这丫头服侍贾珠。
☆、第五十四回 双园建成元妃省亲(九)
闲话休叙,却说荣府之中众人忙乱到十月之后,终于将园中诸事打点妥当,贾政见罢方略为宽慰安心。随后又请贾母等进园,色|色斟酌,点缀妥当,再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了。于是贾政方择日题本,朱批准奏曰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自此贾府上下一发的日夜不得闲,年也不曾好生过的。
却说总算到了正月十五省亲之日,期间阖府如何筹划整肃并了那贵妃仪仗排场是如何盛大辉煌自不消赘述。只说元春入园游幸了几处之后,众人方又出园入了贾母正室,此番惟有内眷允其在此。元春欲行家礼,贾母等自是跪止不迭。元春满眼满目垂泪,与了贾母王夫人厮见毕,三人皆在心中存了许多话,只是俱呜咽对泣着说不出。随后又逐个将府中众姊妹厮见一番,周遭众人又劝慰半日,元春方忍泪含笑,回了座上坐下,待东西两府的掌家执事等人并了媳妇丫鬟等行礼完毕,元春左右环视一番,便问起薛姨妈宝钗黛玉因何不见。随后又忙地命人去请,待三人入屋后礼毕,元春又上前各叙别后寒温。随后待母女姊妹话番别后之景并了家务私情,贾政领着贾珠又至帘外问安。
此番贾政并了贾珠二人先于帘外跪行国礼,随后元春便含泪谓父,贾政则含泪跪启。之后元春又嘱咐曰虽以国事为重,然闲时亦需保养、切勿记念等话。贾政又启曰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所题,若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请别赐名为幸。元春闻罢这话心内大喜过望,笑着叹道:“竟也能题写了,果进益了。”
贾政禀毕,行礼后退至一旁,随后贾珠则上前行礼。此番帘内座上的元春见罢帘外的长兄,心下早已感慨万千,只道是幼时兄妹二人尚且居于同一屋檐之下,尚能并肩而立同堂对谈。然如今阔别相见,却惟能隔帘相望,一个坐闻一个跪启。念及于此不禁又满目含泪,从座上立起身,步至帘边,隔着帘子唤道:“哥哥。”嗓音轻颤,似有千言万语包含其间。
正行礼的贾珠闻罢此声,礼毕直起身来,与了内里元春隔帘相望。
此番元春率先说道:“哥哥看着较从前瘦削些了,虽国事为重、家事繁忙,然仍记得哥哥幼时体弱,遂恳请哥哥千万保重,且事事宽心,莫要操劳过度。”
贾珠则回禀曰:“臣贾珠累及贵妃牵怀挂念,万分愧怍难当。臣等既受君之禄,自当担君之忧,殚精竭虑、肝胆披沥,以报君恩。乞请贵妃安心自珍,勿以愚兄为念,剪精损虑。亦请切记于禁内之时惟谨小慎微、朝思夕虑,求得自安为上。”
却说贾珠元春两兄妹早自幼年之时彼此便也心生默契,此番又是久别重逢,遂在见面之时心下亦是积累了多少言语欲两厢倾诉。然碍于这等场合这等身份,俱是身不由己,遂只得捡些场面之言敷衍,而将那语中真意藏在那字面之外。元春闻罢自是明了,含泪郑重颔首以示知晓。随后又勉力按捺了心下悲苦强自笑道:“尚还记得离家之初,哥哥尝言‘归家亦有时’,起初未曾留意,不料时至今日竟也成了真,哥哥真乃料事如神。”
贾珠则道:“当初臣之言惟一时凑巧,只当今圣上天恩浩荡,开方便之行,以全臣等寒门阖家团圆之念,可谓体恤万民、以彰孝道。”
待贾珠言毕,元春又吩咐几句,随后贾珠行礼,与贾政一道退下。
随后元春又打量一番姐妹中的钗黛二人,只觉二人与了自家姊妹相较则更为出类拔萃。见罢黛玉之时又询问一番其兄弟近况,黛玉皆一一恭顺回答。